這一天如往日一樣平平常常，姜澈面色沉沉的走進洞里，一襲金衣的燭龍端坐著，英招就躺在他旁邊。

“燭兄。”姜澈打了個招呼，也坐了過來。

“姜兄來了，我正有話要跟你說。”燭龍給他挪了一下位置。

“哦？”

“我約莫算了一下，今夜子時正是還陽的好時機，我飄蕩了這么久是該還陽了。”

“哈哈哈。”英招一陣大笑搞得燭龍有些不知所措，“你一上古神族也犯得著還陽嗎？”

“怎么犯不著了，壽盡的神與死去的人都是需要還陽的。”燭龍說著說著眼睛越發清亮，“說不定啊下輩子能活得有意思點，不會那么無聊。”英招再次笑噴，說他好好的神龍不想做，偏要想著投個好胎換種日子，真是沒出息，兩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拌嘴著，忽然發現姜澈一句話也不說。

英招道：“怎么了？臉這么臭。”

“沒事。”姜澈淡淡的道，轉向他，“你的傷…好得差不多了嗎？”差不多？英招也是一愣神，這種程度的傷怎么可能差不多，想當初是幾大仙家圍攻他一人，丹元早已碎了個徹底，再無恢復的可能，如今的英招即便外傷全部養好，日后也是一副病懨懨的樣子，再無修行的可能了。

“應該…差不多了吧！”氣氛有些過于清冷，誰也不說話。英招是個什么情況大家心知肚明，姜澈無意挑起這個話頭也覺得頗為尷尬。

“哎，我今夜就要走了，你們也不說一句挽留的話？”燭龍率先開口，打破僵局。

英招順著臺階就往下爬，道：“你說你投什么胎啊！好好陪著哥哥我不行嗎？”

燭龍瞪大了眼，似乎對他這“哥哥”二字頗為不滿，須知燭龍在這之前就活了幾千萬年，三界中幾乎找不到比他歲數還大的神或仙。

許久后，不知是誰提議說，三人相識實在不容易，不如拜個把子結個義兄什么的。

于是，暉崖之巔，大青石上，三人人手一枝柳，跪成一排。

燭龍先開口：“天地為證，今日我燭龍與英兄、姜兄義結金蘭，今后福禍相依，患難相扶；死生相托，吉兇相救，若有背棄，天誅地滅。”

“大哥燭龍。”

“二哥姜澈。”

“三弟英招。”

三人齊道：“若有背棄，天誅地滅。”

說完大義凜然的話后，三人又是一陣沉默，燭龍今夜就要走，何時回來還是個問題，待他回來，這些話還算不算也是個問題。

次日，燭龍走了，暉崖沒什么變化，只是比以前更安靜了。姜澈走來，給他理了理皺巴巴的衣服。

“二哥？”

“嗯。”姜澈認真的看了他一眼，道：“阿英，我得離開方壺一段時間。”

“去哪？”

“暗風樓。我不在這些日子，都不知道那里亂成什么了。還有…….”還有你這副殘敗的軀體，我有辦法讓你徹底恢復，姜澈忍了后半段沒說。

“還管他什么暗風樓，如今三界都在追殺我們，你不能出去。”

“我知道，可是你覺得我們能找到暉崖，他們就不能嗎？”姜澈離開九華山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在人界建立暗風樓，規模宏大，外觀與九華山如出一轍。三界之人找不到英招必定去暗風樓搜人，誰都知道九華山的暗風閣主與妖神英招串通一氣。

“所以你要去引開他們？你傻啊！我們有大哥的燭龍之火防身，可是他們什么也沒有，他們不敢到暉崖來的，你出去了就是送死。”

“你放心，我還沒那么容易死，我若不去，暗風樓幾百條無辜的生命怕是保不住了。”為了說服英招，姜澈搬出暗風樓一事，其實比起英招他倒也不是那么在乎暗風樓的人，他在乎的是往后英招難以面對不能修行，羸弱不堪的自己。

他不是要去暗風樓，他要去九華山，九華山有祝余神樹，神樹結出的塵珠不僅可以起死回生，還能聚元結丹。英招的元丹已經碎得無法修補，再這樣下去即便他不修行，估計也沒幾年好活了。

“阿澈，你怎么就不聽呢？暗風樓算什么，他們有你一根頭發絲重要嗎？我不允許你去救他們，你也救不了他們，不把我交出去，你要怎么救？”英招捂著發痛的胸腔，越說越急，姜澈卻眼角帶笑，他仿佛只聽到那句“他們有你一根頭發絲重要嗎？”，笑意漸濃，姜澈忽然將英招定在原地，湊近他，撩了一下他的發絲道：“在我眼里，你的一根頭發絲也是無人能比的。”

姜澈走了，英招整顆心都空了，他把手伸向燭龍之火里燒灼著，半點沒覺得疼，火光映出他臉上的兩行淚跡，暗無天日的洞內響起了嗚咽聲。

他從懷里掏出一本書卷，上面赫然寫著“九陰”二字，他越看越恨，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為這卷書，他開始后悔當初不該將它研習出來的。他將書卷緩緩靠近火焰想把它燒了，火光突然迸發幾丈高，一下子把他拉回現實。

“我瘋了嗎？這是我的心血啊！我怎么能燒？”他將書卷打開細細的看了起來，這部《九陰》他只練過前兩節，威力已經很大了。九陰不需丹元做基，講究的是心無雜念，心平氣和，還要是天生神血的人才可煉成，這些條件除了心無雜念這點，其他的英招都已滿足。漆黑陰暗的洞內，英招瘋狂練起了九陰。

景楓看得入神，姜老忽然撤除畫面，沉默的端坐著不置一詞。

景楓急切的問：“姜老，后面呢？后來呢？”

姜老還是不說話，目光呆泄，這些畫面他從來沒看過，他也不敢看，要不是百里景楓態度強硬，他才不會消耗靈力在墻壁上呈現出那么多過去的事。這種術法很是奇特，宇文樺也能操作。姜老可以通古，而宇文樺不僅能通古還能知未來，兩人關系一直不錯，大概就是在這方造詣上結的緣吧！

“后來……”姜老喃喃的道，五個字分成五句來說，頗為吃力。

后來發生的都是姜老此生最難忘的，姜澈偷偷來到九華山，背著所有人盜走塵珠，又趕回暗風樓。三界的人雖然到處找他和英招，可也沒濫殺無辜，姜澈回來時，暗風樓里的人個個活得好好的。

姜澈剛準備帶著塵珠回方壺山，不料姜清就帶人殺到暗風樓，關于這事姜澈毫不占理，他也不辯解，只求給他幾天時間，待他辦完一些事就乖乖回來受死。可是盛怒的姜清哪里肯聽，他也不是傻子，英招重傷逃走后杳無音信，大家都以為他已經死了，這事本可以告一段落，誰知姜澈卻回來了，還順帶盜走塵珠，這塵珠拿去做什么，不用明說他也知道。

姜澈再怎么說也是他弟弟，昔日九華山的主人之一，這塵珠拿了就拿了沒什么大不了，可若是拿去救英招的話，那姜清是一百個不同意。兩方僵持不下大打出手，毫無疑問，暗風樓完敗。

姜清一劍割破姜澈的喉嚨，倒地的瞬間，姜清有種五雷轟頂的感覺，他終于知道心痛是什么感覺。同時他也恨透了姜澈，恨他不顧兄弟情，說斷就斷從不曾回頭；恨他為了一個人人喊打的異類，不惜背叛九華山；恨他把那個人看得比自己還重，為他不顧一切。

尸體被帶回九華山，姜清卻沒在他身上搜到塵珠。

數年后，英招大功練成，離開方壺山直沖暗風樓，可是暗風樓早已荒無人煙，入眼盡是一片蕭索之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