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珊珊在參加完粉絲見面會以后就跟經紀人告了假,好在她的經紀人對喬珊珊的家世淵源有點了解,大度地把她放走了,只提醒她晚上記得準時回來練舞。
哪怕她從小就有練功,每天聞雞起舞打熬身骨,說劈叉就劈叉,說倒立就倒立,但她對節奏的把握還是差了點,經常跳著跳著就四肢打結,像個四分休止符一樣扭曲起來。
戴好帽子和墨鏡,用化妝術易了個容,喬珊珊再次來到這個小區。
這一次,羅盤的指針沒有再亂轉,堅定不移地指向了小區里的某棟樓。
隨著她一步步靠近,指針頂端的光點也越來越亮,喬珊珊站在樓門前,仰著脖子往上望了望,又用電梯上上下下兜了幾圈,慎重地將范圍圈定在九樓和十樓這兩層住戶之間。
城市里的氣息駁雜,互相間還會有融合和干擾,這棟樓里就數這兩層的氣息最特殊,喬珊珊也拿不準這傳承了幾百年的羅盤的精確性,正了正帽子,摘下墨鏡,換上一副方框的平光鏡,對著手機的前置鏡頭調整了一下表情,把自己想象成一個青澀的大學生,打算挨家挨戶地敲門做個社會小調查。
叮。
到了九樓,走出電梯,一左一右兩扇門,喬珊珊正在猶豫時,右邊的那扇門忽得被人推開,一個穿著半袖短褲的年輕男人拎著幾個塑料袋,打著哈欠走了出來。
推門而出的林諾睡眼惺忪地瞥了一眼,正在打的哈欠被他猛地咽了回去,像是打了個嗝。
一甩手將那塑料袋廚余垃圾扔回門里,林諾迅速將手放在背后,在衣服上擦了擦,盡力讓自己顯得熱情卻不激動,咧著嘴迎了上去。
喬珊珊低頭掃了一眼手機屏幕里自己的臉。
臉窄了,顴骨高了,眉毛粗了,大小眼,還畫了不少雀斑。
這是怎么認出來的?
咦,難道是自己這副樣子剛好與這位大哥某個認識的人撞臉了?
“你是喬女神吧?真是喬女神吧?你可比電視上好看多了!”
喬珊珊覺得自己應該感謝他的贊美,但又莫名想打人。
擺出提前被設計好的笑容和姿勢,喬珊珊佯裝局促,兩只手的手指扭在一起,將巴掌大小的羅盤藏在手心。
“女神、不是,那個,喬、喬老師!”
林諾終于想到了合適的稱呼,有點臉紅,搓著手。
“我是你的粉絲,鐵粉,真的,三年前你剛出道的時候我就粉上你了,而且我絕對不是那種只看臉的顏值粉,我可是你的事業粉和人格魅力粉!”
“謝謝你的支持,謝謝,我很榮幸?!眴躺荷赫嬲\地道。
......更想打人了。
難道她長得不美嗎??
“那個、那個,喬老師您來這兒是?”
林諾不敢直接開口要簽名,更不敢要求合照,只想著要怎么迂回曲折地再表達一下自己這顆撲通撲通跳動的心。
喬珊珊指了指左邊那扇門:“我來找個人?!?/p>
林諾一愣:“你找宋初?你認識宋初?”
好哇,宋初這個不講義氣的,什么時候私下認識了喬珊珊竟然不告訴他!
“嗯......嗯!”
喬珊珊用力點頭。
初。
對了,這個名字就對了。
林諾一步竄過去。
“我來幫你按門鈴!我跟你說,我跟宋初是從小玩到大的鄰居,關系特別好,不信你回頭問問她?!?/p>
叮咚。
門鈴響了。
門被打開后,還沒編好借口的喬珊珊一眼就看到了鞋柜旁的狗籠子,不假思索地道:
“你好,我是喬珊珊,我的寵物狐貍昨晚在這個小區走丟了,是一只純白的小狐貍,請問你看到了嗎?”
宋初向旁邊讓了讓,示意喬珊珊去看蹲在籠子里一臉懵的小狐貍。
眼看著要被大佬送走,小狐貍顧不得其他,急忙就要張嘴反駁自己不認識喬珊珊。
宋初抬手隨意一指:
“這是我朋友剛剛送來的,之前你這只寵物被小區里的住戶發現,把它送到派出所去了?!?/p>
小狐貍無助地抓撓著籠子的網格,郁悶地哼哼唧唧。
宋初這一手指扔過來個禁言術,它啥話也說不出來,就連狐貍叫都被消音了。
“恩?小狐貍的主人?”
閨蜜小葩在客廳聽到這邊的對話,連忙湊過來看,頓時驚訝了。
“誒你怎么有點像那個大明星?”
喬珊珊自覺做了個自我介紹,并暗暗發誓要再在化妝術上下點苦功夫。
不然別人誤以為她真長這樣可咋辦?
這是事業污點吶!
段明偉站在小葩身后,有些驚疑不定,看看異常激動的小狐貍,又看看光鮮亮麗的喬珊珊,很想插嘴說點什么。
這只小狐貍可是狐妖啊!
如果它是喬珊珊的寵物的話,那么,是不是表明這位大明星也不是普通人?
宋初拎起狗籠,漫不經心地瞥了小狐貍一眼,滿籠子亂轉鬧騰的小狐貍瞬間像是霜打的茄子,嗷嗚一聲攤開四肢趴在了籠子里。
好吧,不能操之過急,已經認了門,之后找機會再來就是了。
它一定要讓這位大佬看到自己的誠意,就像族中的那位前前前前前輩一樣,用不懈的誠心和平穩的心態去打動傳說中的那位神秘人,被神秘人稍稍提攜了那么一下,就成為了族中最長壽的狐妖。
它們狐妖一族的狐火和詛咒都是迫不得已時燃命的手段,最引以為傲的幻術確實擅長迷惑與玩弄人心,但在直接的殺傷性和致命性上具有天然的短板,尤其在遇到復數敵人和較為復雜的戰斗環境時,基本沒有反攻的可能性。
所以,尋找并追隨強大的主人,對狐妖一族來說實屬平常,還衍生出了一系列專項課程。
比如,如何通過氣息判斷天地人神鬼這五仙,如何揣摩和試探對方的喜好與心思,如何軟硬兼施剛柔并濟地推銷自己,等等。
小狐貍出生的時候,這位前前前前前輩尚且健在,雖然衰老得走不動路,但還是喜歡趴在林間長滿青苔的大石上,看著族內的小家伙們嬉笑玩鬧,偶爾也會給它們講講過去的故事,講講那個它發誓一生追隨的主人。
聽得多了,小狐貍便有點羨慕這種足以讓老前輩掛念好幾百年的感情,也有點埋怨那個撇下老前輩不管,從來沒有來探望過它的不稱職的主人。
它要追隨的主人,不僅僅要是一位舉世無雙的強者,還一定要有情有義。
二十多年前老前輩去世的時候,小狐貍也在,和它的父母外祖一起聽到了老前輩的遺憾:
“可惜,我還是沒有等到她回來,是我失言,要先走一步了。”
族長爺爺問老前輩,要不要留下個信物或者留封信,讓族內的后輩轉交給老前輩一直在等的那個人。
老前輩笑笑沒回應,看著滿天的繁星,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那個時候的小狐貍還太懵懂,并沒有完全搞懂那一幕的含義,它總是覺得,那位老前輩最后的笑不是在遺憾,反而有種淡淡的釋懷和欣喜,就像是勞累了一天后終于可以回家的孩子。
生時無力去尋找追隨的那個人,死后終將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