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中旬,周末上午十點,太陽被云霧遮擋,細風緩緩吹拂,天氣預報今日氣溫25度,適宜外出。
303寢室內,死氣沉沉,四人不知去哪瘋了一夜,還在熟睡中。
“鈴鈴鈴…”
電話鈴聲打破寂靜。
“鈴鈴鈴…”
鈴聲持續,響徹整個屋內,漸漸,床上有人有了動靜,接二連三起來查看。
“誰手機響了,要么接要么掛了。”睡眠不足容易影響情緒,庾婉琰起床氣不小。
蘇憶然迷迷糊糊拿起手機,聲音虛弱,“不是我的。還早,才十點多。”
“鈴鈴鈴…”
“誰啊!”張子蓁憤怒喊道。
“溫木兮,溫木兮。”排除法,也只剩下一人。
庾婉琰五官擰在一塊,情緒暴躁,那人陷入深睡,剛好溫木兮在她隔壁床,她郁悶支起上半身,拍她腿。
溫木兮被痛醒,腿部紅了大塊,睡眼惺忪撫摸被庾婉琰使勁拍打的地方。
“接電話啊,響了一早上,就你沒醒了。”庾琬琰再次提醒。
此時,溫木兮精神恍惚,看也沒看按了接聽鍵,起床氣爆棚,“誰呀,大清早的,有完沒完。”
對方被吼懵,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是好,舉著手機,看了眼身旁,雙眼呆滯迷茫,似乎遭受重創。
另一人好奇詢問,“怎么了?”
他搖搖頭,張口無聲道,不知道。
那人莞爾,好似料到,接過電話,“喂,是溫木兮嗎?”
這一聲,如清潤水滴滲入干枯石縫,如空谷銅鐘聲回蕩,溫木兮頓時沒了情緒,“是啊,你是?”
聞言,那人微笑,緩緩靠向窗邊,陽光俯照,地上人影拉長,將手伸出窗外不忘回答,“我是白慕謙,你忘了?”
溫木兮眼睛都沒睜開,傻呵呵打著哈哈,“白慕謙啊,哦,沒忘。”說話含糊似夢非夢般。
瞬間,寢室其他人有了動靜,紛紛豎耳傾聽,庾琬琰不覺將身子倚靠過來,無意識啃咬手指甲,精神集中。
“啊!現在出去啊,可能不行哦!”未經思考直接拒絕,溫木兮此時雙眼睜開困難,四肢似乎被綁在床上,身體本能抗拒離開溫柔鄉。
片刻,“啊…”四聲,來自溫木兮。
張子蓁早在她說出下一句拒絕時已經站在她床邊,狠狠掐了她一下。溫木兮蹭蹭坐起挪到角落里,緊盯張子蓁防止對方下一步行動。
“喂,溫木兮?發生什么事?”
電話那頭明顯聽到了她的驚呼,一人不明所以一人緊張兮兮,若不是被吼發懵早搶了手機追問到底。
“你敢拒絕試試,問他要干什么。”張子蓁雙手在脖子處來回比劃,半威脅半強迫。
溫木兮頓時驚醒,欲哭無淚,怎么攤上這樣一群人,轉達對方意思,“沒事,沒事,你們要去哪呢?我問問她們。”
“哦。”白慕謙未來得及回答,手機被另一人搶走,“喂,溫木兮,我們今天準備去爬山,一起吧。”
不去,身體每個細胞齊齊叫囂、抗拒。溫木兮捂住手機聽筒,偷偷打量張子蓁表情,收到再次警告,轉達對方原話。
蘇憶然搖頭,“我男朋友今天過來,就不去了。”聲音抑制不住興奮,心思早飛走了。
寢室活動,不愿少一人,張子蓁與她商量可以同往,蘇憶然婉拒,開學至今難得見一回,想過二人世界。聞言,大家沒再強求。
“好吧,就不打擾你們,不過,什么時候帶給我們看看。”
聊到八卦庾婉琰活過來,附和,“是的,我們還沒見過。”
溫木兮察覺事情有轉機,趁機插話,“我也沒時間,周公爺爺還等著我陪他下棋了,我這是請假出來的。”
忽略,“你跟他說,可以,學校外那個奶茶店見。”
……
“啊…我不想去,周爺爺還等著我回去呢!你們偏心,憑什么憶然可以陪她男朋友,我不可以陪周爺爺。”哀嚎、叫囂不斷。
張子蓁邪魅一笑,“溫木兮,給你一分鐘,否則我親自動手了。”
“不公平。”嘴里還在抗拒,身體卻誠實,溫木兮匆匆爬下床,無力反抗,“爬山是個體力活,我最多走一小段就不行了。”
張子蓁輕哼,眼珠外翻,“你要是把你男朋友叫來,我也放你走。”
聞言,溫木兮蹲下,重新系好鞋帶,背對所有人,酸澀涌上心頭眼淚悄然滴落,假借換腳動作快速抹去痕跡,悲傷轉瞬即逝,誰也沒有注意到。
四人中,只有庾婉琰最高興,一個勁換試衣服,躊躇、左右為難,最終張子蓁給她選了套杏黃色及膝短裙,嫰黃色漁夫帽,將她發尾微微盤卷,活潑靈動,很適合她小巧精致的五官。
溫木兮心情低落,想到爬山就心累,找出發箍欲綁上馬尾,伸出手后才憶起自己已是短發,隨意揉亂,只用發夾固定額前碎發,換了身上白下黑金典休閑便裝。
其實她沒有庾婉琰嬌小可愛,也沒有蘇憶然甜美文靜,更沒有張子蓁與生俱來般的氣質。可她笑起來,眼角彎彎,猶如春暖花開,不自覺吸引別人多看幾眼,安靜時散發著典雅憂郁的氣息,讓人想觸碰想了解,卻被她灑脫隨性拒之門外。
張子蓁總是告訴她們,女生不能太糟踐自己,她拉過溫木兮,拿出發卷,細細給她卷上,用定型水固定。
“現在只能這樣簡單弄一下,你有什么有顏色的衣服嗎?”
溫木兮傻傻搖頭,表情呆愣。
張子蓁無奈,“一件都沒有?”她不敢相信,仔細想想,印象里的確沒見過。
“不知道,可能有吧。”她自己也不確定,平日里很少在乎外貌,舒適能穿就行,高中時天天校服校服,更不用考慮。
溫木兮把自己所有行李箱打開,款式幾乎一樣,張子蓁驚訝,“兮兮,你男朋友看上你哪?”
“額,可能眼瞎吧!”她窘迫笑著,尷尬低頭看著腳尖,一閃而過的哀傷。對呀!商君知看上自己哪呢?
張子蓁實在沒辦法,時間差不多,出門前她拆下發卷,扒拉扒拉,滿意點頭,“不錯,底子不差,不會打扮而已。”
“這…”溫木兮本人別扭,頭發蓬松,跟炸開差不多。“算了算了,走吧。”
……
周末時間,校內學生三三兩兩,尤其像這種舒適天氣,小情侶、朋友多半選擇市區,熱鬧環境。剩余在校學生,或獨身或性格使然。
奶茶店,喻家琦與白慕謙已等待半小時以上,庾琬琰三人姍姍來遲,集合后,未作停留,前往公交車站。
公交即將進站,溫木兮表情急切,踮腳張望,喻家琦發現她在找尋什么,“怎么了,看見熟人了?”
她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得后退好幾步,瞳孔放大,“干嘛?”
“抱歉,你…找找誰?”他歉然道,“有什么特征,我可以幫你找的。”
溫木兮對此置之不理,張子蓁努力為庾琬琰白慕謙制造話題,喻家琦進退兩難,隨著她的目光張望。
良久,一個熟悉的人急匆匆跑過來,她露出笑容,用力揮手。喻家琦好奇望去,見到來人,看了其他人。
那人喘著粗氣,“我盡力趕過來的,你下次可以提前通知我。”
溫木兮悄悄湊在他耳邊,神秘兮兮,“我這次是瞞著子蓁的,能趕到不錯啦,下次我盡量。”
顧均瑜釋然笑道,“行。”暗暗給她比個ok手勢。
其他人被這邊動靜吸引,看過來,張子蓁瞬間變得拘謹,庾琬琰意味深長笑了,悄悄移到溫木兮身后。
“你干的,真棒,給你大拇指。”
溫木兮假裝不好意,“小意思,過獎過獎。”
“你怎么有他的聯系方式?”庾琬琰若沒記錯,除了張子蓁,她們三個自覺沒有保存顧均瑜聯系方式。
“哼…”挑眉,眸色深沉看著閑談的兩人,戲謔笑道:“這難得到我?想當初,若不是我他們會認識彼此?”
庾琬琰越發佩服,暗想得罪誰都不能得罪她,此女人報復心極重,玩陰招。
喻家琦一旁聽著,不由好奇溫木兮究竟有幾面,似乎行走在天平兩極端,多半見她時,笑得沒心沒肺,似乎這世界沒有憂傷困苦之事,可他見過她極度憂傷,猶如失去靈魂的提線木偶,平日里傻乎乎性子軟,任誰都挑她先下手,不經意間又發現,她精明高深之處,萬事了然于胸。
……
公交車進站,車上僅剩兩排座位,最后一排能坐四人,她們想也沒想,讓子蓁同顧均瑜坐前排雙人坐,溫木兮暈車靠窗坐,喻家琦挨著她,庾琬琰在他旁邊,白慕謙沒得選。
公交車緩緩行駛,風擠進窗內,趕走車內固有氣味,溫木兮趴在窗上,大口大口呼吸窗外空氣,閉上眼睛,不適感涌上來,恍惚間,她想到尚君知用盡辦法幫她緩解暈車,都沒睡覺來的實在。
庾琬琰從上次聚餐后與喻家琦混熟,兩人性格相似,雖無共同話題,相互調侃爭論也能玩到一塊,面對白慕謙,少了些許矜持,偶爾能聊上幾句。
這一路溫木兮耳根未有清靜之時,庾琬琰與喻家琦簡直是對歡喜冤家,大事小事各執己見喋喋不休。令人費解的是,庾琬琰急躁起來不講理的人居然被喻家琦制止住,爭執總處下風,從氣勢上被壓制。
下車后,庾琬琰好奇,“兮兮,你包里背的什么?看起來很重。”
“水、紙,爬山可能需要的東西。”
張子蓁不經意調侃,“喲,多走一步都不愿意的人,竟然懂得帶齊用品,有進步。”
溫木兮笑而不語,“走吧。”
“哎,等等,我們走人少的地方,可能會好玩些。”顧均瑜提議。
此提議符合庾琬琰,她喜歡大膽、刺激活動,張子蓁自然聽他話,若女生沒意見,男生更沒意見,他們巴不得,畢竟爬山是個無聊又累的活,需要樂趣助力。
所有人看向溫木兮,似乎沒打算拒絕,來都來了,別無選擇。
顧均瑜和朋友來過很多次,這地方他最熟,“你們跟著我,山路陡峭,注意安全。”
庾琬琰中途尷尬不已,原本想著正常爬山,從公路到山頂路程平緩即使穿裙子也無礙,而現在,偶有需跨步、蹦跳,被短裙限制腿部活動范圍,進退兩難。
喻家琦眼尖發現,白慕謙同時猜到。
“庾琬琰,給你。”喻家琦從書包里拿出件外套遞給她,庾琬琰內心感激,接過后系腰間,這下顧慮少了,步伐變得歡快,哼著小曲。
“喻家琦,謝啦。”
喻家琦,無意看了她一眼,似乎微光閃過晃了眼睛,一閃而過的笑容極不真實,欲看清,卻消失無蹤影。
白慕謙見她恢復往日活潑,揚起嘴角,快步跟上前。
……
時間緩緩過去,天空雖無太陽,溫度卻還在,溫木兮汗流浹背,體力漸漸透支,大喊:“不行啦,不行啦,我走不動了。”
眾人轉身她已經坐地上了,喻家琦跑過去,暖心慰問,“沒事吧,休息會兒。”
今天算得上打破她以往記錄,咬牙堅持到現在,若尚君知知曉,定能夸上幾句。
顧均瑜自責,以往結伴來此都是男性,忽略了女生體力,側目柔聲詢問張子蓁,“你累嗎?”
“還行。”張子蓁在運動上很有天賦,到現在只氣息微微加重。
“原地歇息,十幾二十分鐘后繼續。”白慕謙注意庾琬琰氣喘吁吁,自己與喻家琦經常打籃球,習慣劇烈活動,才這一會兒,對他們影響不大。
溫木兮早已不管她們怎樣,反正她不走了,兀自打開書包,將濕紙蓋在額頭上,大口喝水。
喻家琦在她身旁就坐,嬉笑道,“你準備的挺充分。”無意瞥見她包里東西,“藿香正氣水、創口貼。”
“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誰。”她大方分享自己濕紙,喻家琦學著她模樣,涼意從額頭滲入,舒適。
喻家琦看著她側臉,遲疑片刻,“溫木兮,我問你個問題,想了很久。”
“嗯?”默許。
“你…”喻家琦猶豫,“第一次見面那天,你想到了什么?還是遇到什么事。”
溫木兮轉過頭,眺望遠方,從他角度看,她的眼中閃爍著水光,原以為她不會回答。
“不記得了,忘了。”聲音似乎很遠很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