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子慎一個眼神示意,端坐在車上的司機下來,將舒妤的行李抬上后備箱。蕭子慎牽著舒妤的手,一起上了車。
舒妤沒有任何反抗,安靜地看著。蕭子慎握住她微涼的掌心,抬頭望向她的雙眸,波瀾不驚。蕭子慎也意識到,她的心,已經死了。而他此生,也只能和這個軀殼共度余年了。即便這樣,蕭子慎仍是滿心歡喜得憧憬著孩子的到來。他寄希望于這個孩子,能讓舒妤有微微變化。蕭子慎平日里甚是冷峻,不喜言語。可一想到那個和他血脈相連的孩子,便打開了話匣子,滔滔不絕地和舒妤說著未來,他憧憬的未來的一切一切。
曾經的蕭子慎很害怕成為父親,成為別人的依靠。在沒遇到舒妤之前,他從來都沒有想過婚姻。他父母的狀況,給童年的他帶來足夠多的陰影。他沒有信心成為一個好的人,更別說成為一位好的丈夫,好的父親。那時的他,從未想過會與誰執子之手與子偕老。也許是有過憧憬的,但從未抱過任何期待。就算在一開始的時候,就算舒妤于他是特殊的,他也沒想過和她一起度過余生。即便他幫了舒妤,也是有所求的。那時的舒妤是聽話的,可以按照她的要求去替堵住董事會那幫老骨頭的嘴巴。并且對于蕭子慎來說,一個已婚人士,在家族中,更能籠絡到更多的人心,有效地幫助他自己在那個位置上坐得更穩。那樣,他就可以積蓄力量,來日與那些人抗衡。可就在不知不覺中,這個人慢慢侵入他的生活,慢慢地,空氣中都多了一個人的味道。這是他從頭到尾都沒有想到的。他竟然可以慢慢接受這一切,或者說他很享受這安定的生活。
在這段婚姻的剛開始的時候,舒妤盡量扮演好一個好妻子的角色。雖說不是完美,至少是達標的。她會給他在客廳等他,給他留飯,留燈,甚至也會親自下廚做一些小菜。即便家里是有阿姨,她也是愿意親自動手做為他做一些事的。彼時,除了母親之外,她就是那個唯一真心對他的人了。
可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她不再愿意做這些事了。不是他晚歸,就是她晚歸,兩個人一個月只難道見上一兩面。有時候,蕭子慎也會被舒妤疏離冷漠的眼神所刺痛,他其實很明白這種眼神,沒有別的理由,就是沒有感情的表達。
本來蕭子慎就是個吝于情感的人,如此一來二往,蕭子慎對她也只是恢復了態度,變得和對其他人沒有兩樣的態度。其實他明明白白得知道,他在害怕,害怕付出得不到回應,害怕自己像個傻子,害怕自己沉溺于這段不知結果的感情里。人一旦有了感情,便是有了軟肋。
舒妤只是安靜地聽著,既不贊同也不否定,仿佛這一切都與她無關一般。其實,舒妤還是聽進去了一些,只因她惱這個孩子。這個孩子的到來,幾乎改變了原有的生活軌跡。蕭子慎似乎很期待這個孩子,他規劃了許許多多的事宜。小到孩子的飲食,大到孩子未來的教育。他似乎已經繪制好一片藍圖,靜靜期待孩子的成長。滿滿當當的父愛,竟讓這樣神話般的男子變得有煙火氣了起來,收起了往日的戾氣。如果沒有見過他在商界叱咤風雨的模樣,想來定會覺得未來的他會是個慈父的模樣。轉念一想,舒妤又戰戰兢兢起來,不知道容博怎么樣了?蕭子慎當真會放過容家?放過他嗎?如果沒有,此時的她似乎手上再沒有了任何籌碼了。她又如何護得容博的周全呢?還是說,她錯了,大錯特錯。如今還是應該站在容博身旁,與他共進退,風雨同舟?她不知道,她突然很難過自己變得如此優柔寡斷。腦子里不斷在懊惱著每一個決斷,想來自己只要思索多一點點,境地大概就會大不相同。
一路上,蕭子慎都靜靜望著舒妤的臉,發現她目光凝滯,想事情想得出神,便立即沒有了談興。瞬間,車子里一片寂靜,只有司機一人小心翼翼的呼吸聲。
夜晚,路上行人不多。車子平穩地行駛著,很快到了蕭子慎位于市中心一處房產。位置很好,四通八達。裝修也是簡單中透著奢華,餐桌上還擺著紅酒杯,想來這是蕭子慎近日來住處。
蕭子慎脫下西裝外套,松了松領帶。一身疲憊地坐在沙發,指了指朝里的位置,說:“那是臥室,里面有浴室。洗洗早點睡吧。”正當舒妤拿著行李往里走的時候,蕭子慎又說道:“我們之前的家,我讓人重新裝修了。所以,現在我們先住到這里。等我們孩子出生的時候,我想就可以搬進去了。”
“恩。”簡短的一個字,語氣中聽不出任何情緒。這是多么不在意的語氣。
蕭子慎突然覺得自己很悲哀。發小都勸他放棄這個女人,因為這個女人的心并不在他身上。何況說以他的身份地位,怎么樣的女人找不到,何苦要在一棵樹上吊死?關鍵還是棵枯木。想要枯木逢春,談何容易?五年的光景,都不曾在她的心口撬開一點點小小的口子,又何況是如今相看兩厭的境況下?想來,只是蕭子慎自己沉淪了而已。五年的生活竟讓他離不開了她,用盡了所有卑鄙的手段讓她回來,失了所有的風度。有的時候想想,自己這副模樣還真是令人作嘔,這般不討喜,她厭惡自己也是情有可原的。他也不是沒有想過要放了她,和她分開的那段日子里,他也試著和發小介紹的那些女人交往,想要徹底忘了這個女人。那些女人呢,個個比她可愛,知性,也懂得分寸。哪一個都是賢妻良母的典范,娶回家去都能讓他省心不少。可每每情意正濃時,腦海里都會浮起她的笑顏,揮之不去。他又何嘗不知道,放了她,也是放了他自己。突然,他發現竟然悲哀得做不到,即使知道她恨他,也要講她重新帶到這囹圄中來。
這世上,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成為神仙眷侶,做一對怨偶也未嘗不可。至少,她還在他身邊。時間或許是這世上唯一能改變你我他的東西。他寄希望于時間,能夠撫平她記憶里那些美好與不美好。回歸了平淡,這樣攜手也可共度余生了。她的憤懣,她的不甘,她的種種心緒,如今既是改變不了,不如坦然接受,只當是她的一個小小缺點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