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子慎拿著兩個紅酒杯，去敲了舒妤書房的門，推門而入的時候，房間里有好聞的味道，淡淡的花香。蕭子慎恍惚間，仿佛回到了一開始的時候。夜歸的他，總會在客廳聞見香薰的味道，星星點點。后來舒妤告訴他，她覺得家里太過于冷清，有點好聞的味道會讓人放松下來。而且，晚上的時候，香薰蠟燭也可以幫他看清路。后來，他從母親那里得知，原來舒妤點香薰蠟燭是為了照顧有嚴重夜盲癥的自己。舒妤知道自己開門進來之后，什么都看不見，留燈似乎又有些刻意，讓他覺得不適，怕傷害他的自尊心，所以才想出了這個折中的辦法。

蕭子慎搖了搖手上的酒杯，沖著舒妤笑道：“阿妤，一個飲酒容易醉，不如陪我喝一杯吧。”

舒妤站起來，順勢從他手上接過酒杯。他們兩個人坐在窗戶前的榻榻米上，蕭子慎先給舒妤倒了點紅酒，“82年的。”然后再往自己的杯子倒了滿滿一杯。

“你少喝點。”

蕭子慎笑了笑，搖了搖手中的酒杯，淡淡說道：“這點酒我還不會怎么樣的。”說罷，抬起頭望向舒妤：“嗯。你現在怕是已經恨透了我了吧。”

舒妤不知怎的，竟覺得有那一瞬間心疼眼前這個男人。他其實什么都沒有做錯，甚至是優于常人的，只是在錯誤的時間遇見了自己，才會釀成今天的結果。其實，大家都沒有錯，怪就只能怪命運。“沒有，曾經我恨過你，但......現在不恨了。”

“哈哈哈，你這是在安慰我嘛。我最不需要的就是同情。想想我自己都做了些什么，換做任何一個女人都會恨我吧。所以你恨我是應該的，不必寬慰我。更何況，你也不是一般的女人。”蕭子慎舉起杯子，一飲而盡。又給自己倒了滿滿一杯，舒妤想攔也沒有攔住。“如果你是個一般的女人，可能也不會是這樣的結果。但回頭想想，若你跟外面那些女人一樣，我怎么會在意呢？一切都是天意，都是天意。”

“對，你確實做得挺過火的。任何一個女人都會受不了，你以后別這樣了。”

“可我是真的愛你的呀，你都不知道，”他頓了頓，又喝光了杯子里的紅酒，嘴角還留著一絲紅酒漬。給舒妤酒杯里添了點酒，酒瓶轉向自己，還是滿滿的一杯。在快要杯滿的時候，戛然而止。好似添了幾分勇氣的他，重又開始說：“你一定不知道，很早很早的時候我就見過你。在浙大，那時你光芒四射，又怎會留意像我這樣微不足道的人呢？”

舒妤第一次知道，原來，他們很早之間就見過了。緣分，真是個妙不可言你的東西。怪不得，那時的情境之下，才會非她不可。她有些慌亂，腦子也是一片空白，并不知道該如何接下去。她不知道年少的自己，究竟做了什么，會讓眼前這個自命不凡的人記掛多年。

“這么多年，我一直欠你一聲‘謝謝’！如若不是你當年慷慨捐贈的飯卡，我怕是真的立馬就離開浙大了，也不會有后來的故事。”

“你是那個......男生。當年，不知天高地厚，才會那么大言不慚，以為能拯救全世界。到了最后，連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真是可笑。”她不曾想過，當年一個無意之間的舉動，才促使了今天所有事情的發生。一張飯卡而已，對于當年的她來說，是一件小到不能再小的事了。區區幾千塊而已，卻給了蕭子慎直面困難的信心。

“無論你怎么嘲笑當年的自己，都沒法不承認那段青春才是最不朽的。你不知道我有多么想回去，回到那個時候。如果你沒有出事，我也還是那個窮小子。大學四年，我至少可以默默守著你。或許，我還是會有機會的。”

“子慎，我們都回不去了。縱使青春不朽又如何？”

“看來我們還都是可憐人，活成這樣，何其悲哀？但我放了你，給你自由，這樣，是不是還是我比較可憐，你也會多可憐我幾分？”

“子慎，”舒妤拿過酒瓶，給自己倒滿酒，一飲而盡。太快了，有些嗆到。“你不可憐，也從來不需要我的可憐。你是獨一無二的你，驕傲自負的你，怎會說出如此喪氣的話？天之驕子，予求予與。你還有什么是得不到的呢？放下吧，放下這些執念。”

“對啊，什么我得不到？可你的心，我卻得不到。哈哈哈，我蕭子慎一輩子都沒低過頭。卻為了你，一次又一次喪失了自己的底線。所以，這既是放了你，也是放了我。從此以后，我蕭子慎依然是無懈可擊，沒有任何軟肋。”他頓了頓，抬起頭，望著她的眼睛說：“阿妤，如果這世上沒有容博，我們還會是如今的這樣的結局嗎？”

“我想，那樣的話，我大概是會愛上你的吧。至少，我曾有動過心。”

蕭子慎無言地抬起頭，望著天花板，努力不讓藏在眼角的淚珠滴出來。命運就是如此，上蒼雖然讓他遇見了她，終究還是錯過了。可此時的蕭子慎，已然釋懷了。既然是他抓不住的，那就不要苦苦追逐了，勞心勞力。今天的這番話，算作是冰釋前嫌了。彼此第一次敞開心扉，赤裸裸地把心剝開，如此坦誠，心結已解，一切都不是那么重要了。

“阿妤，有些東西是你的夢想，不要輕言放棄。律所，在期待你的回歸。從此以后，我不會干涉任何，鐺鐺也會離開那里。”說完一番話，蕭子慎回頭朝舒妤微微一笑，欲言又止，最后開口只說了：“晚安，祝好夢。”蕭子慎離開書房，拿起外套和車鑰匙，離開。

他一路開到江邊，在高架上面完全不控車速，就那么肆意，好像他自己的情緒一樣，難得的宣泄，讓他覺得無比輕快。在江邊，他打開車門，將車載音響開到最大。他從后備箱拿出幾聽啤酒，清脆的開蓋聲，蕭子慎又揚起戲謔的嘴角。蕭子慎一個人望著一望無際而漆黑的湖面，寒風陣陣襲來。心中卻是熊熊烈火，一點都不覺得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