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叔下了車之后,就直接朝工地的方向摸了過去,因為擔心劉力此時就在工地的緣故,張叔并沒有用手機自帶的手電筒功能照明。
好在,通往那片工地的路上雖然沒有路燈,但遠處有光線往這邊照來,勉強能夠看清楚腳下的路。
說實話,直到現在已經走在去工地的路上,他還沒搞懂自己為什么會不等警局的支援全部到了再一起進來。
這完全不是他的作風!
但他內心一直有一個聲音在引導著他做出這些選擇。
等往那片工地的方向走了一段距離后,張叔晃了晃腦袋,夜,好像更黑了,這里照進來的光線越來越少了。
這也意味著,他離工地更近了。
他沒有拿出手機去看自己到底往這邊走了多久,在黑暗中,任何一點光線都會讓自己成為眾矢之的,成為最顯目的獵物。
漸漸地,張叔感覺自己已經完全被黑暗包裹,四周是濃稠的讓他呼吸都感到有些困難的黑暗,他將手槍握在手里,然后在原地蹲了下來。
在這種情況下,留下來等待后續的支援才是最正確的選擇,因為在這種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你根本分不清東南西北,稍微一不注意就極有可能在這黑暗中迷失方向。
在黑暗中迷失方向是一種很考驗人的心理承受能力的事情,同時也是一種很恐怖的事情,在很多監獄或者精神病院里面,其中最讓罪犯或者犯了錯的病人感到難受的懲罰里就有關禁閉。
獄警會把你帶到一個狹小的房間里,然后關上門,整個禁閉室里只剩下黑暗,在這里,你什么都看不到,你也什么都聽不到,哦不,你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你也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一開始,你或許不會覺得什么,覺得自己睡一覺就沒事了,然后,你在禁閉室里睡了一覺,睡醒之后,你發現四周都是黑暗,你發現這里只有你一個人,你開始產生焦慮的情緒,你開始試著在禁閉室里大聲叫喊,但不知道為什么,你感覺自己的聲音很小,仿佛是四周的黑暗將你的聲音給吞噬了。
漸漸地,你越來越焦慮,你開始在黑暗的禁閉室里抓狂,你想用睡覺的方式解決自身產生的這種焦慮感,但你發現你完全睡不著,因為睜眼閉眼都是一樣,都是黑暗……
種種畫面走馬燈一樣的開始在你的腦海里出現,你開始回憶自己這一生的事情,你感覺時間在這間禁閉室里仿佛是靜止了一樣。
你的精神開始變得萎靡,你整個人開始變得虛弱起來,你感覺自己要崩潰了……
張叔現在就是這樣一個情況。
四周濃稠的黑暗似乎是想要將張叔的心理防線擊垮,張叔深藏在內心最深處的一些東西開始被釋放出來,一幕幕畫面突然出現在他的眼前。
他愣愣的看著眼前的那些畫面,臉上露出茫然無措的神情。
他的眼前開始出現變化,四周的黑暗像水銀流逝一樣,飛快的消散在他的視線里,
杯盤狼藉的小餐館里,到處都是飛濺著的湯汁,地上零零散散的堆著一些餐盤的碎片,在他的前面,一個脖子上紋著一個狼頭的男人手里拿著一塊餐盤碎片正抵著一個服務員的脖子上。
他感覺四周很嘈雜,眼前的那個紋身男人很激動的在說著什么,但他聽不清楚對方到底在說什么,他想轉頭看看四周的情況,但他發現自己根本轉不了頭。
是在做夢嗎?只是,這一幕怎么這么眼熟。
他在心里這樣想著。
眼前的紋身男人的情緒越來越激動了,抓著餐盤碎片的手上青筋暴起。
別激動,有話好好說,放下那塊碎片。
作為一個老刑警的本能,他想叫紋身男人冷靜點,因為他看到那個服務員的脖子上已經滲出血珠,而且自己好像也聞到了一股血腥味。
忽然。
他愣在了原地,塵封的記憶如潮水般涌入他的腦海里,他終于記起來眼前這一幕為什么會覺得眼熟了。
因為這就是他二十多年前親身經歷過的事情!
二十多年前,那時候的他剛當上警察,那天是他母親的生日,為了慶祝一下生日,他帶著他母親來到這家小餐館吃飯。
誰也沒有想到,就在他們吃完飯準備結賬的時候,他旁邊那桌客人中一個脖子上紋著狼頭的男人突然拿起餐盤砸在地上,然后撿起一塊最大最鋒利的碎片架在一個服務員的脖子上。
因為事情發生的太突然,整個小餐館里亂成一團,雖然當時他身上沒有穿著警服,但他還是在第一時間站了出來。
身上是沒穿,但心里是一直穿著。
他記得,那時候的他在第一時間就做出決定,選擇先穩住紋身男人的情緒,他不能眼睜睜的看著普通民眾受到傷害。
開導起到了一定的效果,那個紋身男人的情緒在他的開導下穩定了不少,但手上卻一直抓著餐盤碎片架在那個服務員的脖子上。
服務員一臉的痛苦,眼神里滿是哀求。
他先是用言語分散紋身男人的注意力,然后一個挺身上前,右手抓住男人抓著碎片的手往外一拉。
那個服務員也在自己的生死關頭爆發出巨大的潛力,他用力踩了男人一腳,然后整個人朝張叔后面沖了過去。
沖過去后,他好巧不巧的將一個中年女人撞倒在地。
回憶到這里,張叔突然發現自己能動了,他沉默著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這是重現當日的情景嗎?
紋身男人還在大聲喊著什么,他沒聽清楚,他也不想去聽清楚,他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角度,然后拉著站在自己后面的當年的母親的手走出了這家小餐館。
“我首先是個人,是我母親的兒子,再之后我才是一個警察,祖國的兒子。”
走出小餐館后,張叔用力地吐出一口氣,他看著身旁緩緩消散的身影,輕聲叫了一聲‘媽’。
身影似乎是聽到了這身‘媽’,臉上露出一個開懷的笑容,最后消散的一干二凈。
就在身影消散之后,張叔眼前的場景發生了變化,眼前的小餐館消失不見,取而代之是濃稠的黑暗。
就在這時。
從張叔的后方突然射出兩道光線,緊接著,車子行駛的聲音傳進張叔的耳朵里。
他回頭看了一眼。
車子幾乎貼著他的身子開了過去,車子帶起的風將他吹的一個踉蹌,而這時候,他也看清楚了車子的車牌。
“臭小子,開這么快,趕著投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