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舞只能怔怔地站在樓下。
有人在背后慢慢撫過她的左肩,是馮敬,他原來還是追了下來。
“別難過了,早就告訴你他不是了?!焙竺娴穆曇粲行┛酀?/p>
夏舞道:“大概還是因為不死心吧?!?/p>
“現在死心了嗎?”
“沒有?!毕奈璧拇竭吂雌鹨唤z令人心痛的微笑,“我永遠不會死心,直到他承認?!?/p>
她猶記得他們第一次接吻的時候。
韓憶也是初次嘗試,二人的動作都很生硬笨拙,所以兩片雙唇總是碰不到一塊兒。
“你能不能別總笑?”韓憶嚴肅地看著她,樣子一本正經,眉毛皺在一起,像是在解一道難解的數學題,可惜他不知道自己的模樣有多好笑,還有些孩子氣的稚嫩和可愛。
“對不起……可是你現在真的好好笑哦?!?/p>
“別鬧啦,夏舞,趕緊閉上眼睛?!表n憶覺得心累,這個女人是不是永遠都要這么煞風景?
夏舞忍著笑閉上眼睛,兩人慢慢湊近,有些生澀,但終于吻上了。
為什么他們的初吻經歷那么有戲劇性?!
“笨,你不會呼吸的嗎?”
“你怎么老說我?你自己干嘛中途睜開眼睛?。俊?/p>
“你還說我?”
……
這樣的韓憶,可惜我再也無緣見到。
只是因為太年輕,所以所有的悲傷和快樂都顯得那么深刻,輕輕一碰就驚天動地。
知道她在發呆想心事,馮敬在心里默默嘆了口氣,問:“你為什么來遲了?明明時間正好的?!?/p>
“因為學校里下午臨時開會,我作為實習老師根本走不掉……我出門的時候已經很趕了,沒想到還是錯過了他?!?/p>
還是錯過了他,正如那年的夏天,茂盛的香樟樹下,身邊人的不辭而別。
不同的是,此刻,你給我了一個瀟灑卻深刻的背影,語氣冰冷生疏,親口對我說離別,而不是像曾經一般人間蒸發。
“要不要上來喝杯茶?”
“不麻煩了。雖然這次有些遺憾,但我還是得多謝你?!毕奈璧恼Z氣格外真誠,婉拒了他的邀請,她實在不想再給這個男人添麻煩了。這次如果沒有馮敬,她這輩子都可能無法近距離地和Ivan接觸。
什么時候,韓憶變成這樣了?
她實在不愿意再去想,拒絕了馮敬,然后一個人在路邊攔了輛的士,回了家。
的士上,夏舞給楊升升打了電話。
“楊升升,你在哪?”
“我在戴蔭輕的寵物店坐著呢。怎么了?”對方的聲音好像格外悠閑。
“我今天去找Ivan了?!?/p>
“你誰啊你,能見到Ivan?!”楊升升立刻坐直了身體。
“我找了馮敬幫忙。”
電話里的憤怒似乎直接穿越了電波,居然沒有抓清楚重點:“夏舞,你真夠不要臉的了,真的,我真不知道怎么說你!一而再再而三折磨我師兄你開心是不是?”
意料之中的罵罵咧咧。
她知道自己很對不起馮敬,現在馮敬對她隨便一笑,她都不好意思面對,甚至覺得這是一種懲罰。她曾觀察過馮敬的嘴唇,有人說下嘴唇薄的人都是薄情郎,可是自己何德何能,為什么馮敬卻輕易交給自己一片真心,自己卻傷他遍體鱗傷。
而韓憶不也正是這么對自己么。這是什么感覺?大概就是自己的心被那人狠心地掏了出來然后在地上跺幾腳,偏偏那種痛苦,你還能反反復復地親身感受。
現在看來,自己與Ivan已經變成了兩個世界的人了。她還是沒變,一顆愛他的心,但是韓憶就此消失,或者越來越遙遠。
“對不起?!?/p>
“你跟我說對不起有什么用?”楊升升總算回到正題,“你剛剛說見到了Ivan,然后呢?”
“然后我就回來了。”
對話戛然而止——楊升升很清楚,夏舞一定是從Ivan口中得到了自己不想聽見的結果。
“如果他有什么苦衷不肯認我……”
“大名鼎鼎的Ivan能有什么苦衷不能告訴你一個小人物?”楊升升立刻反駁得不留余地。
“升升,你為什么就不能信一次我?”
“好好好,我信你,現在你見到了Ivan,滿意了嗎?他身上根本沒有一點韓憶的影子吧?”
她想到自己高二的那個秋天,因為學業已經忙碌所以中午放學還沒來得及回寢室就在課桌上睡著了,醒來后肩膀不知已經被哪位披上了外套。
揉揉眼睛,被同伴看見自己的衛衣帽子里塞著一張黃色便利貼,打開后里面有一行小字,筆跡實在算不上飄逸瀟灑,但是一筆一劃寫得認真,夏舞想自己化成灰都能知道是誰干的。
韓憶果然不適合浪漫,他這樣寫道:樣子好傻,夏舞,下次不要隨便睡了。
“喲喲喲……”周圍一陣八卦的笑聲。
那一刻雖然害羞得不好意思抬頭,但手機緊緊攥著他的外套,臉深深地埋在里面,簡直幸福得要死。
也許我們都曾勇敢而堅毅,只是,在與時間老人的對峙中,我們從來都不是贏家,失去了對方的一切。
她再也不能夠騙自己了,Ivan的身上的確沒有韓憶的影子。
的確沒有那個看著她離去的背影都會沖上去緊緊把她摟在懷里反復親吻的人的影子。
曾經的幸福仿佛已經和我隔了一整個世紀,是我永遠都觸碰不到的遙遠。
遙遠的幸福和遙遠的你,只能在腦海中偷偷翻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