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舞很明白自己父母對馮敬的印象很好,甚至把他當作自己的準女婿似的,給她打電話也多了起來,本來她還以為是爸媽關心自己了,沒想到到最后字字句句都會把“小馮”二字拉出來溜溜,就像故意要說給她聽的一般。
對此夏舞有些苦悶,另外一件讓她心情不好的事情就是,學校開學了。
她已經轉正,工作量開始加大,雖然是年輕老師,但因為是研究生的緣故,而且本來就是這里的畢業生,所以學校領導都比較看重她,這讓夏舞有些莫名的感動。
正好高一三班的語文老師懷孕請產假,所以她從蔡老師班里轉走,來到了新的班級教語文。
這意味著本來建立好的師生情誼將要沖淡,不光她不能再和這群可愛的孩子談心聊天,也意味著她將來到一個陌生的新環境,重新認識一群學生,和他們朝夕相處。
她就是這么念舊的一個人啊,將自己囚禁在舊感情不能自拔,不愿放手掙脫它,而對即將到來的新感情卻小心翼翼不敢接近,害怕受傷,不管是自己的個人生活還是工作,都是如此。
但事實告訴她,并沒有她想的那么恐怖。
開學后過去了一周,語文課作為“大三門”之一,天天都有,夏舞和孩子們相處的機會也慢慢變多,她本來年齡也不大,和原來的學生一樣,大家也都喜歡上了這位知心姐姐。
聽到他們親切地叫自己“夏姐”,真的非常開心,做老師的樂趣就是如此,自己教育的學生能知恩圖報,對自己依賴起來,怎么能不驕傲呢?
放下正在用于備課的水筆,夏舞接起了電話。
“杜可淳。”
“夏舞,那么晚了還不睡覺?”
“你這么問這是奇怪,我都睡覺你還打給我?”夏舞道,“我在備課,有什么事嗎?”
“我媽最近總是打電話催我回家,我想讓你幫我說說。”杜可淳說,“流蘇病了,現在她還在孕期,我根本走不開。”
“顧流蘇病了,你在照顧她?”夏舞氣得牙癢癢:“杜可淳,最近你是不是都沒有上過班了?”
“我不能離開她。”
“我說什么你都不會聽!早知道我就不該答應你,現在讓她白白耽誤你的事業,你為她都快把工作丟了。”夏舞怒道,盯著空氣某處,“這是你最喜歡的工作啊。”
她真的后悔當初一時心軟,但她也知道,杜可淳某些方面與她倒也相似,他對感情也很倔強,很專情,她只是一個朋友罷了,根本勸不動他。
顧流蘇有什么值得你深愛的地方?從來你為自己是律師而自豪,現在呢?為了這種人居然能放棄。
杜可淳他到底在想什么?!什么事情凡是和顧流蘇扯上關系,他就會一秒鐘變不理智。
聽到他半晌不語,話筒中只能傳出輕微的嘆息,似乎并不想解釋什么,夏舞立刻說:“你就這么決定了?然后讓我應付你的父母?”
“對不起,流蘇現在還不能見到我爸媽。”
“你還有事嗎?沒事我就掛了。”夏舞不想再和他說下去,直接掛斷了電話。
與杜可淳通完電話,她再也沒什么心情繼續備課了,然后上網下載了下一節課的PPT,修改了一些內容,存進優盤里,便睡覺了。
夏舞與馮敬的感情日漸升溫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他們似乎在熱戀,但是又似乎缺了點曖昧的味道。楊升升想明明自己跟師兄認識的時間最長,現在這么看反倒他們倆是多年的摯友呢。
自從得到了夏舞父母的支持后,馮敬在公司工作都順心許多。本來他在員工眼中是個認真踏實的上司,也很少在公司里談起自己的個人問題,可現在,他的助理已經不敢進他的辦公室了。
“你們女生喜歡溫柔一點的男生還是霸道一點的呢?”
“你覺得主動點的男生會很好嗎?給你買花呀看電影啊之類的……但是我好像對她做得太多這些了,你有沒有別的好主意?”
“如果你喜歡的人心里已經有了一個人了呢,而且根深蒂固,你會怎么辦?”
助理無語問蒼天,我還沒找男朋友呢我咋知道……
還是和馮敬的關系含含糊糊,卻因為有了父母的介入二人親密許多,因為她下班總是會早于他,所以馮敬去學校接她下班之后總會開到自己的公司,讓她在公司等他一會兒。
所以助理和她的關系慢慢好了起來,女孩一看見她就不得不抱怨上司對她近日的種種折磨。
但是字字句句都能聽得出馮敬對她無微不至的關懷。
為什么不嘗試踏出這一步呢?能讓堂堂的總裁為自己這樣煩心,她真的有那么重要嗎?
和韓憶在一起的時候她覺得自己就算不會是他最重要的人,也是排在第二,可是最后他還是拋棄了她,至今都下落不明,現在她成為了馮敬最關心的人,這樣真的不會重蹈覆轍嗎?
真是怕死了被拋棄的感覺?
這讓她想到昨天杜可淳給她打來的電話。作為他的朋友、死黨,讓他離開顧流蘇是正確的,她早就說過杜可淳選擇了她之后就會不顧自己的前途,他奮斗了多年,成為一名成功的匡扶正義的律師一早就是他的夢想,這一切都因為那個女人現在都得不到了。
可是換成顧流蘇的角度,她和她都是女人,都有嘗過被最在乎的人拋棄的痛苦滋味,這種回憶在日后也折磨著她,讓她們痛不欲生。顧流蘇和杜可淳已經有了孩子,硬生生地拆散他們就等于白白殺死了一條無辜的生命。
杜可淳沒有什么錯,卻生活得如此狼狽,只是因為他太愛一個人,但是那個人的價值還不足以讓他拿今后的前途開玩笑。
顧流蘇也沒有什么錯,自己卻把身體弄得那么骯臟,但是話說回來,如果沒有那樣的家庭,她可能不會因為當年的一時沖動而犯下大錯。
如果她變成了顧流蘇那樣,大概韓憶和馮敬都不會接受她。
夏舞放下水杯,從包里掏出手機。
“喂,杜阿姨,我是夏舞。”她覺得現在她的表情一定是視死如歸的樣子。
對方會快就接通了,似乎就在電話機邊等著似的:“小舞啊?你怎么會想起給阿姨打電話呢?”
“阿姨,最近杜可淳聯系您了嗎?”
“別提那孩子了,到現在也不知道打個電話過來,我們給他打電話,又不接……”提起兒子杜阿姨滔滔不絕。
“那您和叔叔沒有去他家看過嗎?”
“我們每次去都沒人在家,每次去都無功而返,夏舞,你知道怎么回事兒嗎?”
“我知道,明天晚上您有空嗎?我去您們家找你說明一下。”
“為什么不在電話里直接說?”
“這件事我想和您當年談,這也是阿淳這么拜托我的,”夏舞道,“不過您放心,杜可淳他現在生活得挺好。”
“那好吧,”對方似乎放心了些,“那我晚上在家等你。”
“好的阿姨,再見。”
杜可淳也不容易,作為朋友,能幫就幫吧。她只能幫到這了,下面只能靠杜可淳自己了。
她掛了電話,這時馮敬開完會正好就進入辦公室,看著她眼睛盯著漆黑的手機屏幕發呆,似乎根本沒有注意他的到來。
“夏舞,有什么心事嗎?”
“你來了。”夏舞看到他站了起來,“沒什么,是阿淳的事情,找我幫忙。”
“你朋友事情還真多。”馮敬笑笑,來到桌子面前整理了幾本資料,關上了辦公電腦,說,“走吧夏舞,帶你去吃飯。”
“對了,我明晚有事,所以明天下午不用接我了……”
“好。”沒有任何的詢問,他給了她充足的個人生活空間。
馮敬走過她身邊輕輕松松攬過她的肩,跟助理示意了一下,離開了辦公室。
他們站在電梯門口。
“怎么今天上面沒有寫著‘總裁專用’?”
“忘了告訴你,我的電梯壞了,已經找人維修了。”馮敬說,“現在是下班時間,人可能有點多,你稍微等一下就好。”
“沒關系的,都一樣。”
“趁現在趕緊想想去吃什么吧。”
“天天帶我出去吃飯,嘴巴都吃得挑剔了,要么就粵菜吧?”
“恰好我知道一家粵菜館挺好吃的。”
他們聊得開心,最近彼此都覺得有很多話題,從頭到尾,馮敬的手臂攬著她就沒放下來過。
直到他們聽見了一個熟悉卻陌生的聲音,還有皮鞋穩穩踩在地上的有頻率的響聲。
“馮總,夏小姐。”
聽到這個聲音的時候,夏舞沒有立刻回頭,她站在原地,突然大腦一片空白。
剛剛,分明是韓憶的聲音吧。她不會忘記這種音色,那種多次在她夢中頻頻出現的聲音。夢里的韓憶向她走來,正如現在,然后依舊是不露笑容的俊臉,兩瓣唇片一張一合,吐字清晰地說:“夏舞,我回來了。”
“Ivan,收工了?”
馮敬沉穩的聲音在夏舞耳畔響起,她終于回過神來,轉頭望著Ivan。
Ivan穿著白色襯衫,一塵不染,后面跟著那位韓國經紀人,然后對他們笑了笑——好吧,只是面對著馮敬笑了一笑。
“是啊,馮總,看到你在這里就過來打個招呼,你們走綠色通道嗎?”綠色通道是簽約明星的“專用電梯”,為方便明星們能甩開粉絲故設置在公司后門。
“不用了,謝了。”馮敬巴不得能有機會和夏舞在電梯口獨處呢。
“Ivan……你好……”看著他越走越近,淡淡的古龍男性香水氣味撲面而來,這種魔力環繞在他的周圍以致于夏舞已經不能自由呼吸,她屏住氣說。
“謝謝你上次給我的信,夏小姐。”Ivan看著她那副花癡的樣子不禁想笑。
“那你看了嗎?”她急切地問,看來他還記得那次時裝展落幕后她送給他的那封信,這就已經讓她無比開心了。
Ivan專注地看著她的臉,只是嘴角歪了歪,但任何人都能看出這不是一個笑容,他像是沒有聽見她的問題一樣,轉向馮敬對他點點頭,“祝你們幸福,我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