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梔做了一個奇怪的夢，但無關噩夢，無關冷美玲，這個夢，關于一個老人……

老人坐在搖椅上，望向窗外，萬家燈火，顯得他愈發孤單。微涼的晚風吹過他花白的頭發，那深凹的眼輕閉著，眼角噙著的淚，格外刺眼。

他看到過去的自己。一個又一個畫面，讓他哭、讓他笑，讓他傷感、讓他快樂。

在孩提時代，他看見父母因他的笑容而開心，因他的哭泣而著急。他們的情緒隨他而動。他看見父母眼中飽含深情與期待的目光。那目光讓他想要流淚。他緩緩走近那個過去的自己，淘氣、吵鬧。眼中霧氣彌漫，他看到父母老去的樣子，時間，竟是如此的殘酷。他走遠了。

他說：對不起，我沒能成為你們期待的樣子。我，愛你們。

在少年時代，他看見父母為他的未來擔憂。因他叛逆，因他空有一身遠大抱負卻游手好閑，因他虛度大好青春時光。他看見父母眼中的憂慮、恨鐵不成鋼。他多想走上前去，將那個迷途少年帶回正規，又多想讓父母少些操勞。他看到父母頭上的幾根青絲已變為白發，歲月，竟是如此的蒼茫。他走遠了。

他說：對不起，我沒能成為你們的驕傲。我，愛你們。

在而立之年，他看見妻子兒女在家里等著那個在外奔波忙碌的他。他把事業看的如此的重，忘記了感受這份簡單的愛。他想追回那個拼命養家，不顧一切的自己，讓他好好感受家的溫暖。他追，卻迷失了方向。重重迷霧中，他隱約看到妻兒和他在一起共度快樂時光那幸福的樣子。撥開層層迷霧，畫面消失。他笑了，笑他年少輕狂，笑這一切都來不及了。他走遠了。

他說：對不起，我沒能成為一個好丈夫，好爸爸。我，愛你們。

走著走著，他看到父母盯著自己兒時泛黃的照片淡淡地笑著；他看到自己在父母彌留之際痛哭；他看到自己生病時妻子對他無微不至的照顧；他看到孩子邀請他參加學校活動卻被他因工作而拒絕時沮喪的樣子；他看到自己因為工作不順而大發脾氣……他看到無數個不一樣的自己。

他看見，走在過去的他，漸漸消失、消失。

睜開眼，淚已干涸。失神地望向天花板。他忘記自己說過多少次對不起。可縱使是再多對不起，也無法挽回曾經。

偏過頭看著伏在病床旁的孩子，正酣睡著。本該充滿朝氣的臉上卻寫滿了疲憊。

他說：對不起，我成了你們的累贅。我，愛你們。

……

南梔看著老人一點點地看著看著不斷變化著的自己，覺得自己就真實地站在老人的身后，這個無法釋懷過去的老人……畫面也如此清晰。她聽著老人一聲又一聲地對著不同的人說著“對不起”，驀然醒來，百味雜陳。

南梔想，這個奇怪的夢，究竟想和自己說些什么呢，想告訴自己些什么呢？有一點顯而易見，她同樣的對過去難以釋懷，于是最終總是拖累了自己吧…她終究也是一個…只能跟身邊的人說著對不起的累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