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班上，徐方一想起過去的這些辛酸的事，淚水就禁不住地流下來，他恨自己的窩囊。

除去結婚之后的頭一年回了老家一次，那時鄒晨還與大哥吵了一架，搞得雙方很不愉快，自己也一個勁地抱怨大哥。

往后逢年過節鄒晨都會回老家去，他得全程陪同，更沒時間回自己的老家了。一晃數年過去，徐方感到自己很傻，放著天底下最關愛自己的人不顧，為那個薄情寡義的女人付出所有，這樣的隱忍，這樣的逆來順受，結果最后什么也沒有。

丈母娘理直氣壯地說徐方補貼他們家錢，但是摸摸良心，作為兒子他真的感到很慚愧，自從結婚之后再沒給過母親任何費用，反而是母親走時，還塞給他三千元錢。

一樁樁，一件件，徐方想到就心酸，老婆的辜負使他很是難過，但自己的辜負又算什么？每一年，母親都滿心期盼著自己能回去跟她一塊兒過個年，但自己又是怎么做的呢？自己又找了多少的借口與理由。

“叔叔，這個給你。”徐方一抬頭，看見有個小女孩睜大著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站在他跟前，遞來一塊湖藍手巾。

“太謝謝你了?！蹦请p眼睛使得徐方不忍回絕，就接過來了。

“叔叔，你怎么會哭呢？媽媽說過，愛哭的孩子不是乖小孩?！毙∨⑾駛€大人一般問。

“因為叔叔想親人了，你媽說得沒錯，愛哭的孩子不是乖小孩，叔叔不哭了?！毙旆娇匆娝头路鹂吹阶约和陼r跟隨母親的樣子，盡管嘴上說不哭，但淚水還是止不住地掉下來。

“我也想親人，但我不哭，叔叔也別哭，我要去媽媽那里了。”小女孩說罷，還伸出了手，踮起腳后跟，拍拍徐方的肩，隨后就離開了。

徐方看見小女孩走向對面一名中年婦女身旁，那女人對他淡淡一笑，徐方有點尷尬，對她笑了下，垂下頭。

他專心地思考著自己的事，完全沒注意到有人在觀察他。

他那樣的哀傷，他身著一身普通的衣物，但卻使人覺得像穿了大牌一般淡定，他是個有故事的男人。

一下飛機，徐方就迫切地想要回家，他想念母親，想念大哥，想尋回失去的時光。

但小地方明顯不好打車，機場巴士隔四十分鐘才有一趟，出租車一來就被人搶著坐上了，許多私車都是等人的。他并沒跟媽說他回了老家，害怕她擔憂以為出了什么事，徐方迷迷糊糊地感受著這個一出機場就有熱浪迎面而來的城市，光靠鼻子也能感受到那灼熱的空氣，他有多長時間沒來了，他閉上雙眼，深吸一口氣。

“叔叔，這兒，這兒！”一聲有點熟悉的孩童聲音響了起來，打斷徐方的思緒。

徐方睜開雙眼，看見不遠的地方停著的一部車上，剛才遞給自己手巾擦眼淚的小女孩正揮著手叫自己。

剛才在飛機上的時候，他就該去道聲謝，但他實在太想家，下了飛機就急匆匆走出來，并且徐方也認為那只是萍水相逢的人，不需要去接觸，或許是因為那女人長得很漂亮，衣著自然而然地勾勒出一種柔美的曲線，是那種看一眼就知道很有內涵很有味道的女人，徐方有意地排斥。

他也接觸了許多女人，鄒晨長得文靜，鄭欣有些小孩氣，而剛才那個女人則是成熟到有些危險了，盡管那小女生的笑容很甜美，但總讓徐方感到有點危險。

只不過，他還是無法拒絕小女生的微笑與甜美的聲音，最終還是坐上車。

“徐先生想去哪兒？”徐方剛上車還有點忐忑，小女生卻很興奮地說個不停，把自我介紹了一遍，又把她媽也介紹一遍，并熱情地叫了徐叔，汽車駛離停車場，女人才開口問。

“將我送入市區就行了，不必麻煩邢女士?！毙旆脚c刑芝小朋友說話時還好，但是跟這女人說起話來總不免有些緊張。

“你的詳細地址是？”女人眉頭皺了下，接著問。

“自由路第一小學大門口。”徐方說了個大概的地址。

小芝芝對徐方扮了個鬼臉說：“徐叔叔，你別怕，我媽媽雖然看上去嚇人，實際上她人很好的，還會修機器人?！?/p>

徐方被小女孩看穿了，狼狽地笑了笑，暗想：會修機器人的也不定是好人吧。

之后也沒太多的尷尬，所幸小芝芝一路有說有笑，沖淡了徐方緊張又害怕的心情。

“徐先生，你的手機號多少??？”快到目的地時，女人突然開口問。

徐方對這種直接要電話的方式并不適應，他一時不知該如何回應。

“也沒什么，我本來是送芝芝去她外公家，下午就得趕回去，多謝你陪著她，想著請你吃一頓飯，因此你留個電話給我吧。”女人說得理直氣壯。

徐方被一雙眼睛盯得似乎不給電話就是犯錯似的，想了想，兩人一定是不會有什么交集的，并且自己的這天就快結束，因此還是給了電話。

一下車，女人塞給徐方一張亮金的名片。

上邊只有三個字：邢艷紅，與一個手機號。

徐方想了下，將名片扔進街邊的垃圾箱，既然不會相見，也就無需什么聯系。

只是他沒留意到駛出不遠的那部寶馬，在他扔掉名片的一剎那，停下了。

徐方看著面前那棟老式的七層樓房，童年時感到這樓又高又新，如今看來，卻顯得又矮，又舊。

媽，我回家了。

徐方走到家門前，敲了會兒門，沒人回應，想必這時候媽出門買菜了，他翻開門前的腳墊，從下面拿出一把備用的鑰匙。

打開門走進去，里邊的東西清清爽爽，這是兩室一廳的戶型，媽住一個房間，自己跟大哥住一個房間，中間拉個布簾，上學那時候還很不滿，感到自己長這么大還要和大哥擠一個房間，每逢學校放假還會因為這個原因不想回家，但如今想想，大哥隔道布簾聊天，是多美好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