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方皺起眉,請她倆進來了,說了句:“節哀順便。”
楊太太聽見這四個字幾乎快昏過去,她難以置信地撲到栗昀的身上,抱住他,拼命晃動,哭道:“阿昀,你別這樣啊,你走了叫我怎么辦啊?還有孩子?往后我再也不跟你賭氣,都聽你的,你別走啊。”
想到自己和老公這些年一路風雨走來,個中酸楚,外人無法體會,兩個人最艱苦的時候也過來了,沒想到會變成現在這樣。
栗昀還不明白出了什么事,但是能感受到老婆的淚水大顆大顆地掉在他臉上。
徐方在旁邊看見那女孩手中還拎著豐富的愛心美餐,佯裝不知地拿出本子做記錄的模樣問:“你不是說是這男人的親屬嗎?這個叫栗昀的是你爸爸嗎?”
小久徹底懵了,事情怎么會變成這樣的?她的豪門夢才開始,就化作泡影!怎么會變成這樣的?看到那人直直地躺在床上,她碰也不敢碰,就聽見醫生問她的話,她緊張地回答:“不是的,認錯了。”
不知為什么,小久張口就這樣說。
還在痛哭的楊太太聽見小久這樣說,發火了,她最恨小三了,恨之入骨,但她知道丈夫對這女孩還是不錯的,怎么老公前腳剛走,她就這樣無情,她脾氣急,當即怒罵:“這些年我老公為你花了不少錢吧,在長寧買的公寓也寫的你名字,人還沒死僵呢,你就說不認得他,就算一般的朋友也不像你這樣的。”
原本被老婆抱住又哭又晃的栗昀很不高興,一比較,就會想以永遠對自己溫柔體貼的小久,聽見她來了,他躲在床上,都不用徐方指點,他更是裝死,不知如何是好。
沒想到聽見一向溫柔貼心的小久說不認得自己。
真是晴天霹靂!他怒火中燒,沒料到自己算計別人一輩子,老了反倒被一個丫頭給算計了。
小久挨了楊太太一頓罵,不甘示弱,反駁道:“你這人真奇怪!老公沒了,還拿別人撒氣。你自己看看,就他那樣的,都多大歲數了,都可以當我爸了,我怎么會喜歡這種人呢?是你自己怕老公出了軌,隨便揪個人不放吧!”
小久竭斯底理地喊,聲音很尖銳,小三并不好當,要付出許多東西。試想,一個年輕女孩真可能會喜歡上比自己大這么多歲的大叔嗎?整天忙工作,毫無趣味,無法陪她出去玩,她忍了那么久,原以為會收獲很多,沒想到就這樣泡湯了,人都沒了,還有必要裝嗎?她干脆一鼓腦都宣泄了出來。
而栗昀被小久的話,硬生生氣醒過來了。他完全沒料到,那個曾經過自己千依百順的女生,心中竟然是這么想的,他不懂,他并沒有強迫她做什么,怎么會變成這樣的?
但卻被徐方按下了,徐方說:“好了,都別吵了,栗先生醒了,真是命大。”
然后是栗昀配合地慢慢醒來。
楊太太高興壞了,一時還沒回過神來,真是由悲轉喜,只是哭個不停。
但此刻剛才那口口聲聲說不認識的女生卻率先撲過來,她剛才與楊太太吵得不可開交,這時也用不著裝,立刻淚眼朦朧地撲到栗昀的身上:“栗叔叔,栗叔叔,我還以為……我真的很怕,你走了,我也沒法活了。”
她一面哭,一面熱淚盈眶的樣子,并未像剛才楊太太那般拼命搖動栗先生,而是抹去淚水,自然那淚水怎么也抹不干凈,她拎起自己帶來的愛心餐食,又哭又笑地說:“栗叔叔,我為你做了許多好吃的,都是你喜歡的。你能醒來真是太好了,往后我天天都做好吃的給你。”
旁邊的楊太太得知老公醒了高興得不行,但沒曾想就看見剛才這信誓旦旦說不認識自己老公的丫頭撲上去大秀恩愛。
她內心氣憤不已,也更無奈,她記得以前自己在老公面前提到過,現在的女孩子都是看上了他的錢,卻被他反駁,說她別有用心。
她赤誠的一片心意,一生都為他考慮,結果老了變成別有用心。
她都能想象到老公會有多感動,這些她是辦不到的,這種獻殷勤,這種溫柔。因為他們一路風雨走過來,她認為彼此已經有了很深的默契,無需這種假模假樣的哄騙了。
楊太太又失望了,她并非斗不過小三,她只是不想讓老公難做,要是被這么哄一輩子也不錯。
但此刻,栗昀卻冷淡地推開小久,他下了床,來到楊素梅面前,跪倒在地。
人說男人膝下是黃金,栗昀再苦的時候也沒跪求過人,但此時他卻跪到地上,跪到老婆面前,老淚縱橫:“素梅,我不是人,對不住你,我真錯了,希望你原諒。這么多年辛苦了你,我真是糊涂啊!”
楊素梅嚇一大跳,她怎么會忍心老公跪在地上,老公就算不道歉,她也會在心中原諒他,她干脆也跪在地上,老夫老妻跪于地上抱著痛哭,哭得撕心裂肺。
徐方靜靜地走了。
需要兩場事故,才能挽救一對老夫妻的感情。
有人說,就算一座城淪陷了,也只是成就一段愛情而已。
在車流不息的大馬路上,徐方脫下白大褂,向后一甩,向前走去。他的愛情又在哪兒?
他的人生沒有了長度,只剩寬度。
徐方回到家,痛快得睡一覺……
只是夢不怎么好,他仿佛錯過什么了,讓他一晚上都緊蹙眉頭。
他坐在汽車靠窗的座位上,汽車歡快地跑著,速度很快,徐方欣賞著沿路風光,一邊是山壁,一邊是河谷,非常美麗。但汽車突然就進入隧道,隨后就是無盡黑暗,隧道很長,徐方感到害怕。不知過了多久,終于看見些許的亮光,他興奮了起來,沒曾想汽車開出山洞,外頭卻沒有剛才的明朗,天空變得陰霾灰暗,天上還有老鷹在盤旋。
汽車沉悶地開著,天空變得更灰暗,沿路的綠植突然變得猙獰,再認真看,那懸崖上的并不是綠植,而是一只只鳥,那一節節掛著的不是藤蔓,而是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