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晚上我都在想著蕭娘，越想越喜歡她，她那個活潑的樣子實在太招人喜歡了，而且她又那樣英氣，那樣自由自在，不像我。

我想著想著就睡著了。

早上還沒吃早飯，蕭娘就來了。

我還在梳妝，她自己端了個小板凳坐在我旁邊。

我看著她，她女裝打扮，一件橙色繡鈴鐺花的馬甲，一件明黃色素色裙子，未施粉黛，明媚朝氣。

“昨天睡的可還好？”我一邊往臉上抹胭脂一邊問她。

“都還好，就是……就是床太軟了睡得我腰痛。”她撓撓頭說。

我和若水都笑了起來。

“你睡習慣了就好了。”我看了看鏡子里的自己說。

蕭娘沒說話，她打量著我的房間。

“太太，早飯已經好了。”翠蕉走進來說道，她看到蕭娘，愣了一下，走到了我身旁。

我站起來，拉著蕭娘的手說：“你還沒吃早飯吧，就跟我一起吃吧。”

蕭娘點點頭，說：“太太您的房間布置的真好看，就像您人一樣好看。”

我笑了笑，說：“等棲蝶樓空出來，你也好好布置一下你的房間。”

她還在扭頭四處看，我站起來拉著她的手坐下來，小丫鬟們開始上菜。

我看了看菜樣，一只海碗裝著燕麥粥，兩只玉蘭形狀的碟子，一碟裝著豆芽菜，一碟裝著鵪鶉蛋，另有兩個柚子皮形狀的盤子，一盤肉沫打湯，一盤煎炸豆腐。

我說：“不知道你喜歡什么菜，今兒都是些家常菜，你湊合著吃，往后你想吃什么菜就跟石剛說，他管著家呢。”

蕭娘看著菜說：“很好了，我都喜歡，我這個人不挑食。”

我笑了笑，示意她開始用餐，若水和翠蕉也下去吃飯了。

她遲疑了一下，問我：“將軍不來吃飯嗎？”

我說：“他今天一早就上朝去了，我們不用管他，他不會餓著的。”

她輕輕“哦”了一聲，似乎有點點失落，但是她馬上又笑了起來。

我們于是開始吃飯。

她大口扒著飯，我時不時給她夾著菜，每次給她夾菜，她就嘿嘿笑一下。

我心里看著她很喜歡。

她很快就吃完了一碗，她還要再加飯，我看著她，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把碗放了下來。

我說：“你這個人，吃飽起來，難道你在我這兒，飯都吃不飽了嗎？”

蕭娘更不好意思了，她端起了碗說：“我好像吃的太多了。”

“哪里哪里，多吃點，喜歡什么吃什么，說了不要拘束，就把這兒當自己家。”我又給她夾了一塊豆腐。

“嗯嗯”她連連點著頭。

“你不用顧及我，我自己吃的少，沒辦法的事，你能吃多少吃多少。”我又給她舀了一勺湯。

她扒拉了幾口飯，抬頭對我咧了嘴一笑。

眼睛水汪汪亮晶晶。

飯后我帶著她熟悉熟悉地方，沒有帶丫鬟，因為想跟她單獨走走。

院子里薔薇已經落盡了，一路上春日的花都凋零了。

她一路上好奇地看來看去。

我帶她去了棲蝶樓看看，那座樓離我院子就幾步路，一共兩層，據說以前是作為那個將軍兒子的寵妾居住的地方。

幾個下人正在打掃，那里已經布置起來了。

棲蝶樓附近許多假山，一處池塘，不大卻深，水很清澈，我們在那兒喂了一會魚。

“你還喜歡這地方嗎？”我投了一把魚食問。

“喜歡，真是麻煩太太了。”她目不轉睛地盯著那些魚說。

“不用這么客氣，一家人呢。”我看著她說。

她愣了一愣，笑了，轉過頭對我說：“是的，一家人不用這么客氣。”

她的眼里波光粼粼，我看得呆住了。

她又轉過了頭，然后也投了一把魚食。

我回過神來，笑了，放下了魚食罐子，拉著她的手說：“不瞞蕭娘說，我的父母家人也都亡故了，一家六十多口。”

蕭娘張大了嘴巴，她皺著眉頭小聲問：“怎么會？”

我苦笑著說：“是意外，家里失了火。”

蕭娘直直的看著我，我別過了頭。

她站起來，走過來摟住了我的肩膀。

我往她懷里靠住，她一字一句地說：“我原以為太太是個極幸福的人，沒想到……”

我心頭一酸，這些話我能跟誰說呢？自從梨落也走了以后，我一個人真的太孤單了。

我強忍著眼淚，對她說：“所以啊，我是真的很高興遇見你，你就像從草原上吹來的風，帶著生機和陽光，我是真的想把你當一家人看。”

蕭娘輕輕推開我，她撐著我的肩膀，她眼睛里淌滿淚水，她說：“太太你這樣說，我怎么受的起，其實我也是真的很喜歡將軍和太太的。”

她說著眼淚流了下來，她說：“我有個姐姐，她也很美麗，很溫柔，就像太太一樣，可是她在我還小的時候就嫁人了，后來她就去世了，太太對我這樣好，就像她一樣。”

我看她句句真心，也將要落淚。

我遞給她一塊帕子，她卻已經用手一把抹掉眼淚了。

我笑了笑，把帕子塞給她，說：“以后用帕子擦。”

她破涕為笑，接過了帕子，一抖開，上面繡著一株小小的花，她說：“這好像格桑花啊。”

我問：“什么花？”

蕭娘把帕子疊好放進懷里，說：“格桑花，我們那兒的一種花，雖然花瓣很小，看起來很脆弱，但是它經歷的風浪越大它開的越燦爛。”

“真是君子之花啊。”我想象著這種花的樣子贊嘆道。

“我最喜歡這種花了，只是在這邊的土地上是找不到這樣的花的。”蕭娘有些黯然。

我沉默了。

蕭娘搖搖頭，吸了一口氣說：“不提那些事了。那從今往后咱們就是親如姐妹的人了。”

我高興地說：“這算結拜嗎？”

蕭娘也笑了，她說：“不用結拜，那只是個過場，真的有心，不需要這些東西去證明。”

我覺得她說的很對。

然后我們又慢慢逛遍了整個園子，我們手挽著手，她一路上跟我滔滔不絕地說著她的童年，她的家人和她的草原。

我聽著她的回憶，想象著她的生活，我想著那片草原，她騎著馬在草原中奔馳的樣子。

真美啊。

到了吃晚飯的時候，我和蕭娘都已經無比熟悉了，我也跟她共享了我的故事，除了那部分我不愿觸及的痛苦。

她聽著我和俞琰的事情，她感嘆著：“你們竟然認識了那么多年。”

我笑笑，心里隱約察覺到了什么。

吃晚飯的時候俞琰還沒回來，蕭娘又問了好幾遍，我跟她詳細說了一遍，她才終于跟我一起吃了晚飯。

到了晚上要睡的時候，俞琰終于回來了，他來房里說了會兒話，遞給我一支玉做的簪子。

“我早上去玉器鋪交代了，晚上我會去取，一天之內一定做出來，你看看，還喜歡嗎？”他討好似的笑著。

我看著那支翠綠的簪子，雙層海棠花瓣，細細雕刻，手感潤滑，上好的玉。

我笑笑，說：“我很喜歡。”

俞琰高興地幫我簪上，看了看，點著頭稱贊。

因為已經晚了，他跟我說了會兒話，就要去吃飯沐浴了。

他離開的時候抱了抱我，說：“明兒一早我還得去上朝，最近事情有點多，委屈你了。”

我自然善解人意地說：“沒事兒，你辛苦了。”

他走后沒多久，蕭娘就帶著鋪蓋來了。

我吃了一驚，蕭娘笑嘻嘻地把被子往我床上放。

蕭娘說：“跟姐姐聊的太投機了，相見恨晚，所以還想繼續聊聊。反正棲蝶樓還沒布置好，布置好了我再回去。”

我釋然一笑，若水和翠蕉都笑了，她們幫她一起鋪著被子。

春桃這時追了進來，跟我請安后就忙跟我解釋著蕭娘搬鋪蓋的事情。

蕭娘笑說：“她都不知道我跟姐姐如今這樣好了。”

我對春桃說：“沒事沒事，你只管伺候她就行了，她沒干壞事就不要緊，你早點下去歇著吧，她這幾天就歇在我這兒了。”

春桃看了看我們，無奈地走了。

我轉身笑著點了一下她的鼻子，她眨著眼睛吐了下舌頭。

我可喜歡她慘了，她男裝那樣英氣，女裝卻又如此俏皮可愛。

不知以后誰會有福氣娶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