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考慮考慮，我準備盡快動身，不然等和尚道士來了，過于吵鬧了。”俞琰輕輕搖了搖頭。

“那賓客怎么辦？你走了，誰去接待他們呢？”我突然想到這事兒。

“翠蕉無論如何也只是個妾，又沒有兒女，已經準備厚葬了，這樣就行了，還請什么賓客呀。”俞琰皺眉看著我，然后又低下頭去看著炭火。

我想反駁他幾句，可惜找不到合適的話，就只好撇了撇嘴。

“我呢，希望你跟我一起去，咱們也試試那種真正的田園生活，咱們兩個許久都沒有單獨住在一起了，如今人多起來了，總覺得也并不是很方便。說起來我還真挺懷念小時候上樹掏鳥蛋的日子呢。”俞琰輕快地說，把兩只手平放在了膝蓋上。

我看著他的樣子，他嘴角有不自覺露出的笑容，應該是真的想起了那些掏鳥蛋的事情。

“我心里知道，你也想管家，你跟去不跟去都沒事，石剛如今不似從前了，我也琢磨不透他了，有些事兒，還是給你管我放心些，不過這也急不得，石剛經驗豐富，人也老道，你日后還得跟他多學學。”俞琰站了起來，然后去倒了一杯熱茶，遞給我。

我搖搖頭，他便自己喝了。有關系，

我如今也琢磨不透俞琰了，他難道就因為翠蕉的事情所以不再那么信任石剛了？可是他又不愿意繼續查翠蕉的事情，也沒有完全不讓石剛管家，估計心里是知道了石剛跟翠蕉的死有關系，但念著舊情或者是另有隱情，就決定不追查，也還只是讓我參與管家。

“唔……你若是希望我去，那我就跟你一起去吧。”我笑著看著他。

既然他都開了口，我硬要留下來，也確實不好，倒顯得我有多想管家似的，而且他都說了，無論去不去，日后家里的事我也可以管了，這不是正好？

“那再好不過了！”他高興地一拍手掌。

“我聽人說蕭娘這兩日天天都在翠蕉那里幫忙，唉，我倒是沒看出來，她們竟如此要好。”俞琰沉默了一會說。

“其實多要好也算不上，蕭娘這個人，心里善良罷了。”我回答說。

“確實是。但是夫人你怎么不去？難道你不善良？”俞琰玩味地看著我，眼里露出狡黠的光。

“那我可就去了啊。”我冷笑一聲，站起身來假意就往外走。

“開個玩笑，我哪里希望你去，你還要陪我去鄉下呢。”俞琰一把扯住我。

“我要是去了鄉下，那我可就太不善良了。”我扭了扭身子，捏著聲音說。

“哪里的話，夫人你呀，同樣善良，又善良又好看。”俞琰使勁把我往后一扯，我就一踉蹌，跌坐在他腿上。

我正要站起來，他雙臂用力箍緊我，我掙扎了幾下，他反而邊笑邊更加用力了。

“干什么呀，你弄疼我了。”我用手去拍打他的手臂。

他松了松，笑了幾聲，然后說：“我們走了，蕭娘怎么辦？”

“你想不想帶蕭娘去呢？”我用手抓著他的手臂。

“心里不大想，她現在天天為翠蕉的葬禮操心，估計也不想去。”俞琰嚴肅起來。

“要不然，問問她吧，如果她想去，那就讓她去，她如果不想去，那就不去。”我提議說。

俞琰沉思著。

我趁機從他腿上下來，然后整理了一下衣服，坐在一旁。

“也行，那我待會就讓人問問她，她不想去就留下來幫著石剛一起料理一下這些事。”俞琰點點頭。

……

我與俞琰就這樣閑聊了半天。

一同吃了飯后，他終于準備去看看翠蕉了。

“若水，去給太太再取件衣服來，可別凍著了。”將要動身時，俞琰對著若水囑咐著。

若水答應著去辦了，我就去了門口，等她回來。

俞琰院子里有一叢臘梅花。

我不是很喜歡臘梅，因為香氣過于濃郁了。

我小的時候去外公家住，我住的小間旁邊就有很大一叢臘梅，剛好對著窗戶。那時候臘梅開了花，我晚上躺在床上，滿屋子都是臘梅的氣味，剛開始覺得好聞，久了不知為何，竟覺得頭悶，像被一張網套住了，一整天都昏昏沉沉的。

我看著那叢臘梅，沒有外公家的多，但好在這里空曠，香味倒也不濃。

“我前幾年送你的綠梅，聽說后來就不開花了，現在倒還好？”俞琰不知何時也出來了，在我身后突然說道。

“今日里突然開了花，丫鬟們說是兇兆。”我依舊看著臘梅，淡淡地回答他。

“你要是不喜歡，我們就把它挖了，我再給你弄新的來。”俞琰溫柔地說。

“那倒不至于，我也不很信這事，再說萬一是吉兆呢？久不開花的樹突然又開了花，這明明是好事啊。”我轉過頭看著俞琰。

“或許吧，不過兇兆什么的，也沒事，有我在，怕什么。”俞琰低頭看我，四目相對，他眼里有顫動光彩。

“太太，衣服取來了。”若水突然走來，捧著一件紅底串織金白色忍冬花的大氅。

這是今年冬天新做的衣服。

“給我吧。”俞琰伸手將衣服拿了過來。

他將大氅抖開，然后披在我身上。

“這衣服好看，紅色可真熱烈鮮艷。”俞琰雙手撐著我的肩膀，打量著我。

“這是忍冬花，我喜歡這花。”我摸著衣服上的花紋。

“忍冬花也叫鴛鴦藤，這一蒂二花，兩條花蕊探在外，成雙成對，形影不離，狀如雄雌相伴，又似鴛鴦對舞。就如爺與太太。”若水忙甜甜地笑說著。

“哈哈哈，你這丫頭，嘴是真巧。”俞琰贊賞地看著若水。

“謝爺夸獎。”若水笑著欠了欠身。

到了翠蕉處，沒見著蕭娘。

石剛胡子越發長了，他臉色并不怎么好，正坐在椅子上喝茶。

俞琰沒有去看翠蕉的尸身，他一來就坐在了石剛讓出的位置上。

“蕭娘怎么不見？”俞琰環顧四周問。

“二太太太累了，有點來不及，回去歇午覺去了。”石剛低著頭回答。

“你訂的棺材來了嗎？”俞琰繼續問。

“快了，明日肯定就能送來，是上好的楠木。”石剛討好地說。

“行，那道士和尚呢？”俞琰喝了一口茶。

“請了，今天晚上應該就到了。道場做七天。”

“墓地選了嗎？”

“選了，請最好的風水先生看的地方，就在城南的山上，爺有空去看看吧，我心里有想把那塊地日后留作咱們府的福地。”

“那行吧，我抽個空就去看看。”俞琰站了起來。

“那你自己都看著辦吧，蕭娘就留下來幫你，等我和太太回來了，凡事就都和太太商量著辦吧。家里出這事，又是正月里，我心里煩悶，準備跟太太出門幾天，去鄉下看看田莊。”

俞琰吩咐著，石剛掃視了我們一眼，忙答應著。

“還有，翠蕉的丫頭梅花趕出去，這樣的奴婢咱們府不能要，你日后挑人也要好好挑，什么丫頭都往主子身邊塞。”俞琰重聲說。

石剛依舊答應著。

“還有，趕人這事你別管，等蕭娘醒了，告訴蕭娘，讓她去管。知道了嗎？”俞琰指著石剛說。

石剛有些驚訝地看著俞琰，但他馬上恢復如常，依舊答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