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錢和我說。”
“我有錢。”
豪哥轉頭看了她一眼,“我昨晚給你發的紅包怎么不收?”
“我都這么大了,不用給我發了。”
早晨一醒來就看到一個888的轉賬,越看越像一張嘲諷的臉,她沒有收,故意用一種冷漠的手段來吸引著關注,如今被豪哥問起,有種計謀得逞的快感。
“錢收了。”豪哥又強調了一遍。
她調皮的笑了笑,“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這個時候不收反而沒趣。
豪哥似乎還想說什么,但她馬上從車上下來,說朋友快到了,心里則希望他沒說的那些話,可以讓他更把她放在心里。
豪哥的車像一匹野馬消失在擁堵的街道,她崇拜的哥哥到底是不和她計較的,哪怕她甩下一堆攤子從他公司離開,他依然把她當妹妹,理清這一點讓她有了很大的安慰。
陽光白的恍眼,沒想到這新年的第一天她就如流浪人一樣有家不能回,她在旁邊店里買了一包面包蹲在街上自己一邊吃著一邊喂著一只瘸腿的狗,突然一個身影從她面前一晃而過。
大眼睛,不長的卷發,穿著一件過膝的白色羽絨服,面容嚴肅,她抬起頭不約而同的和那雙眼睛對視。
“黃姍。”她猛的站起來,伴著一點低血壓的目眩像她走過去,而她卻只是那么看著自己,沒叫她名字,是不是忘了她叫什么?她大聲的說:“我是羅宇霜啊,不會不認得了吧?”她尷尬的徒自大笑,仿佛能看到自己臉上滑稽的表情。
黃姍頓了頓,說:“你……你怎么會在這?”她從很遠就看到一個穿著笨重黑色棉服的女孩蹲在馬路大口吃著面包,一只黃色瘸腿的狗圍著她轉,眼巴巴的等著她把面包撕在地上,第一眼只覺得這個畫面有些奇特,今天是大年初一不在家吃好吃的,怎么會在街上啃面包,盡管陽光充沛,可氣溫接近零下呀,等她走近時,越來越覺得這個身影有些熟,等和她對視,認出她時,一時之間竟然回不過身,若在這個城市最不想遇見誰,大概就是這位曾經中學時形影不離的好友,她怎么會忘記她的名字,盡管刻意的想忘記過。
羅宇霜始終帶著笑意,“在家挺無聊的,就隨便逛逛。”她裝模做樣的看了一圈四周,表示自己真的是很隨便的逛。“你什么時候回來的?現在在哪個城市生活?”
黃姍平靜的說:“我最近可能都要在這里。”
她雖然看起來平靜,但眼里有很濃的陰翳,她不好追問下去,雖然很想聽聽她婚后生活的種種故事,也想安慰她母親的離世,更想和上學時那樣互訴愁腸,可她們之間卻似隔著無法逾越的鴻溝,彼此都不知道怎么跨過。
“我最近都在家,方便的話可以去找你玩嗎?”羅宇霜從沒說過這樣不識趣的話,她已經懷著惴惴不安的心情,盡最大的努力向她靠近。
黃姍微微點點頭,給她說了個新地址。
默記著那串地址,她心里涌滿了一半是苦澀一半是幸福的海水。
看著黃姍的背影,以及她鏗鏘的步伐,知道她比自己要堅強的多。
她去網吧看了兩部電影,天終于黑了,趙海晨微信問:“到哪里了?”
她說:“附近。”然后退機從網吧出來,一陣冷風把她從剛才電影劇情中吹出來,她又回到生活中以自己為主角的故事中。
還是那個燒烤攤,肉和火的碰撞下飄出讓饑餓者無法抵御的香味,趙海晨站在路口等她,個頭像似又高了,視覺上已經是個成年人的味道,不再是她曾迷戀過的那個偏偏少年,他穿著件印著某國際運動品牌LOGO的黑色羽絨服,和周圍人相比起來,依然是最奪目的那個。
羅宇霜爽朗的笑著說:“又是一年過去了,想起去年和你吃燒烤就和昨天似的。”
“對呀,時間過的真快,咱們都二十四了。”
“天吶,都二十四了。”羅宇霜搖搖頭隨著趙海晨入座。
“去年你還記得嗎,咱們吃完燒烤去KTV喝的爛醉如泥。”
趙海晨笑道:“記得,你哭的可慘了。”
“刪除,請把那些畫面趕緊從你記憶刪除。”羅宇霜調皮的說,沒想到和趙海晨見面能這么愉快,雖然已經對他沒有少女時代時的那種悸動的愛,但當下更舒服。
點完燒烤后,趙海晨開始掰著指頭算,“這是咱們第幾個春節見面了?”
羅宇霜想了想說:“第三個吧,第一次是在街上偶遇,第二次吃的燒烤去的KTV,今年是第三次。”
“對,今年是第三年,以后咱們可以每年大年初一都約飯。”
羅宇霜笑著說:“好啊,好啊,以后結婚了帶著老婆孩子來。”
趙海晨搖頭,“我是個不婚主義。”
“我看你是還沒玩夠吧,你家不就你一個兒子嗎,不結婚你爸媽能放過你?”
“我的人生不需要別人來插手,這幾天我都快煩死了,每天聽他們吵架,從天亮到天黑,就這還催著我結婚。我可不想走他們的老路。”
看著趙海晨眼里的執拗,羅宇霜噗嗤笑了:“果然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還以為只有我爸媽每天吵。”隨后帶著一絲憂郁說:“真不知道過年有啥意思。”
“是啊,沒意思。”趙海晨嘆了口氣。
少女時代羅宇霜認為趙海晨像大海和天空般深不可測,她曾絞盡腦汁的想過如何才能了解他,走進他。如今看著他的眼睛,發現竟然對他了如指掌,他眼里還沒那種經過太多世故的滄桑,也沒有因圓滑而生出的一絲隱忍克制,他像大多數二十出頭的年輕人一樣,有著勃勃生機和偏執,甚至還中二的說自己是不婚主義,她見識過楊老師那種玩弄人心的陰謀者,也領略過阿鑫溫暖微笑后的精明,還有郁郁寡歡的朱鵬,形形色色的男人在她眼前飄過,越看趙海晨越像一張干凈的白紙,只是……他會不會也逐漸成為那些男人的其中一種。
“你沒事吧?”趙海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每年見她都感覺她眼里多了些什么東西。
羅宇霜笑了笑說:“沒事。”然后拿起肉開始吃,邊吃邊說:“白天我見到黃姍了。”
趙海晨猶豫了下,“我還打算給你說呢。你知道黃姍家里的事嗎?”
羅宇霜頷首點頭,“之前不是聽你說過,她媽掉下水道淹死了嗎。”
趙海晨嘆了口氣,把嘴里的食物吞咽下去,并沒在拿串吃,小心翼翼的看著她的眼睛說:“她媽是被她爸害死的。”
“什么?”羅宇霜嘴里的肉瞬間沒有了味道,“是她親生父親嗎?”
趙海晨搖搖頭,“她養父,我記得你去年說過她養父和她媽的故事,真想不到他會殺了她。”
羅宇霜腦袋嗡嗡的,想起白天黃姍平靜又憂郁的臉,原來心里壓著這么可怕的事情,她應該比任何一個人難過吧,那不是難過,那是天崩地裂,就在她走后的那刻,她心里還酸酸的責怪,她見了自己哪怕假裝都沒有笑一下。
趙海晨繼續說:“這事都上咱們本市電視臺了,引起了不少轟動,黃姍回來可能就是來處理這些事。”
“天吶。”羅宇霜驚嘆,為人心感到驚栗。
趙海晨看她面色發白,手還發著抖,眼神也驚慌失措,想到她會震驚,沒想到她會如此方寸大亂,一時間不知所措起來。
羅宇霜顫抖的說:“為什么?他那么愛她,為了她斷了一條腿,因為愛她,哪怕她瘋了都不離不棄,還撫養她和別人生的孩子,為什么會突然殺了她?那么殘忍,下水道的水……多臟……他……他怎么能那么做?”羅宇霜整個人驚顫起來,她不能理解人心和人性的殘忍。
趙海晨眼里也出現了驚色,是因為羅宇霜突然變了個人似的,他安慰道:“世上還是好人多,我們不能因為結果去臆測過程。”
羅宇霜逐漸冷靜下來,但再也沒胃口吃,趙海晨帶她離開燒烤攤,可羅宇霜覺得世界像似在傾斜,突然她在路邊吐起來,趙海晨連忙買水遞給她,給她順著背。
“我好累。”羅宇霜臉色發白。
趙海晨面色凝重的說:“我送你回家。”
“我不想回家。”
最后想了想,趙海晨送她去了賓館。
服務員看著他們,臉上充滿似笑非笑的疑問和驚訝,沒想到大年初一就來開房,但語氣似乎很理解,一邊把房卡給他們,一邊說:“明天中午十二點前退房。”
趙海晨懶得解釋,倒是羅宇霜突然清醒了,從他手上拿過房卡,“你回去吧,不用擔心我,我睡會就打車回家了。”
趙海晨不知說什么,在服務員的審視下說:“行,那有事聯系。”然后看著她跌跌撞撞的上了電梯,才從賓館離開。
他不知道去哪里,在街上胡亂的走著,想不到發生在別人身上的悲劇,會在她身上有這么劇烈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