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到中午飯點，媽媽就電話過來說那個中介給爸爸安排的活是在黃埔江上撿垃圾，每天要在船上漂著。

“這不明擺的被騙了嗎，這樣的工作還要它中介干嘛。”羅宇霜很生氣，氣她為這個家著想，但這個家做決定前卻不先告訴她，而且還準確無誤的按照她的推測踩坑。

“我下午就和你爸去要中介費。”

“想都別想，錢都給出去了，哪里還有要回去的道理。”羅宇霜嘆了口氣，“你們今天歇著吧，我上網聯系聯系哪里有招保安的。”

“你爸不想當保安，說每天要站著上班，他站不下來。”

她無奈的問：“那他想干什么？”

“給他找個餐廳打雜的，他愛吃，就讓他在里面混著。”媽媽說道。

“行吧，我先網上看看，你們千萬別去找中介要錢了，要不下來不說，還得賠來回車費。”

“知道了，知道了。”媽媽滿口答應。

好在這天下午沒有通知加班，羅宇霜匆匆的從公司離開了，路上遇到了孫夢雨，兩個人尷尬的對視了一眼，互相點了點頭就各走各的。

等見了媽媽，才知道她和爸爸不甘心又去找中介要錢了。

“你們為什么不聽我的話，都說了要白跑。”羅宇霜氣不打一處來。

媽媽解釋：“我想著就算五百退不了，最起碼能退個三百，可人家說他們的義務已經履行了，是你爸自己不愿意去。”

羅宇霜一邊生著爸媽的氣，一邊生著中介的氣，看著眼前這兩個皺紋橫生，臉色被曬的黑紅的人，她是有氣發不出。

突然她靈機一動，一臉凜然的對爸爸說：“你現在給中介發微信就說如果不退錢，就去告他。”

“可咱們去哪里告？”媽媽眼里閃爍著本分又無能的神光。

爸爸則沒多管，照發了，中介沒有回。

羅宇霜又說：“你再給他發，你說我親戚是律師。”

爸媽終于猜出了她的用意，她是要使詐。

片刻后，中介終于回了問：“不好意思你是哪位。”

羅宇霜直接拿過爸爸的手機，發信息說：“剛才我們去要錢時也沒打算你們會退，不過我已經錄好了音，這就給我親戚，你等著關門大吉吧。”

中介再沒有回任何消息。

過了半個小時后，羅宇霜拿出自己的手機撥出中介的電話，隨便胡謅了一個律師事務所的名字，說自己是律師，態度非常心平氣和的說自己有個親戚在這里交了五百，但并沒按照原先的約定，給其安排好合適的工作，是不是有這回事。

中介含糊的說：“不好意思，我們需要核實下，找工作的人太多了，你親戚叫什么名字？”

羅宇霜報了爸爸的名字，就讓其去核實了。

掛了電話，羅宇霜胸有成竹的對爸爸說：“等著吧，不出半個小時他就會把錢退給你。”

他們一家三口就這樣坐在公園，靜靜的等著中介退還五百元，羅宇霜第一次干這樣的事情，從入社會她一共干過兩件離譜的事，一件是剛做投資行業，為了釣客戶，在酒吧把自己包裝成畫家余霜，第二件就是今天假裝律師的事，她為自己感到悲哀。

果然十幾分鐘后，中介就通過轉賬退還了爸爸的中介費，爸爸媽媽直夸她腦子活，她只是悲哀的微笑著，然后立馬把在網上找到的幾家招聘信息抄給爸爸，囑咐明天去面試。

爸爸不知什么時候口袋里裝了一瓶白酒，喝了口酒同意了。

回到王亞迪家，見她正細細端詳著一件禮服，說是明天五點就要起床參加公司在蘇州的活動。

羅宇霜以為自己已經夠幸苦的了，看著王亞迪她瞬間沒話了。

竟然準備當個狠心人，首先要重新擺正工作態度，她需要錢，需要換間大的出租房，需要有錢買漂亮的衣服和化妝品，她要重新鮮活起來，她已經二十四了，已經浪費了幾年時間在漂泊和迷茫中，從今開始她要像很多人一樣把金錢當成唯一目標。

再次見到楚晨，他猛然間變得很成熟的，成熟的像不是他，他沒有過問何娜的任何消息，只是嘆著未來和前途。

“我現在準備自己開公司，你想不想加入一起干?”

她很果斷的拒絕了，就像拒絕何娜和愛娣的邀請一樣，對于她來說朋友就是朋友，不想糾葛在任何商業以及利益相關的事中。

楚晨沒有強行說服，而是問起她對未來的打算。

她悠悠的看著前方的江景說：“這幾年渾渾噩噩的不知道自己要什么，現在才想清楚，我想要錢，有的時候錢是可以換來幸福的。”

楚晨定定的看著她說：“你比以前成熟了。”

羅宇霜很想笑，可連這個苦澀的表情也做不出，只是木木的說：“可能是窮夠了吧。”

楚晨終于問了句：“她也和你一起來上海了嗎？”

羅宇霜搖搖頭，眼里有些慚愧，“曾經我還挺不喜歡何娜的，覺得她的價值觀有問題，一些做法我不能理解，現在想來是我太幼稚，其實……”她看了一眼楚晨，發現他低著頭聽的很認真。

“其實何娜是個很堅強的人，比我強多了。”

楚晨沒有說話，用沉默過渡了這個話題，他的眼里少了很多少年的銳氣，多了些讓人捉摸不透的深沉。

因為聊的話題比較沉重，兩個人臉上的神情都緊繃著，楚晨突然說：“好久沒見慧姐了，咱們去找她吧。”

羅宇霜點點頭，然后兩個人買了點水果一起去了馬慧家，意想不到的是馬慧懷孕了。

羅宇霜和楚晨的臉上都是驚恐。

“怎么不提前說一聲，這應該快生了吧。”羅宇霜由驚恐變成了驚喜。

馬慧穿著背帶孕婦馬甲，頭發也剪短了，皮膚卻細膩白皙，臉頰還有些健康的粉，雖然懷孕卻依然和老公擠在十幾平的出租房里。

馬慧解釋：“提前告訴你們，怎么會看到你們驚嚇。”

她老公去外地出差了，所以家里只有她一個人，看著桌上的飯盒猜她平時還要自己做飯帶到公司吃。

楚晨的視線時而碰在馬慧隆起的大肚上，這是一個生命對他的沖擊，而她卻想起了別的事，三個人聊了很多過去的事，各自感慨著對方的變化，羅宇霜吃著桌上的葡萄說：“你們懷孕的懷孕，準備開公司的開公司，只有我沒啥變化。”

“你變漂亮了。”

她睨著馬慧笑道：“你這嘴巴一直都抹著蜜。”

馬慧談起未來的計劃，說再堅持一個月就能帶薪休產假了，她準備回老家把孩子生了就來上班。

羅宇霜和楚晨都有一種被生活洗禮的感覺，同時佩服馬慧的堅忍。但馬慧卻不以為然笑嘻嘻的說：“這就是我憧憬的平凡的生活，有老公有孩子，我就覺得踏實。”

羅宇霜和楚晨對視了一眼，從各自眼里發現了同樣的東西。

從馬慧家離開，楚晨話很少，羅宇霜知道他有心事說道：“我知道你還在乎何娜，其實在這個世界能真正的和愛的人在一起是一件很幸運的事，或許比賺多少錢有意義。”

楚晨抬起頭看著路燈前的幽暗，說：“沒機會了。”

“你說說你沒機會了還是她沒機會了？”

楚晨就把何娜告訴他的那些話都給羅宇霜說了。羅宇霜這才知道原來楚晨已經知道了一切。

“你到底是愛她，還是想讓她給你生孩子？”羅宇霜有點氣憤的說，但她也理解楚晨，何娜的那些過往不是任何人都能接受的。

楚晨原先以為他可以得到愛人也可以得到愛人生的孩子，如今這兩者卻成了魚和熊掌的關系。

“算了吧，你們或許真沒緣分，你可以娶個能生孩子的女人，只是可憐了何娜，這一輩子連個可以依靠的人都沒有。”她真還有點想她，希望她不要在作踐自己的身體，少喝點酒。

到了公交站，羅宇霜和楚晨揮手告別，楚晨往地鐵口走著，突然看到一輛出租車駛來，手臂莫名的揮了揮，然后上了車。

“去哪？”

楚晨語無倫次的說：“去深圳。”

司機笑了起來，“我這車可開不到深圳去，你是去高鐵站還是飛機場？”

楚晨馬上用手機查了最近起飛的航班，說：“浦東機場，麻煩師傅快點。”

羅宇霜剛上公交，就收到了楚晨激動的語音微信：

“霜霜，我得去找她，我不能失去她，我不能讓她變得孤苦伶仃，就算她不能生孩子我也不在乎。”

羅宇霜眼淚“刷”的流了出來，為這個世界還存在愛情而激動，何娜，可憐的何娜，千瘡百孔的何娜，搖搖欲墜的何娜，你也不是那么可憐，你還有顆守護星啊，你看老天也有開眼的時候。

透過眼淚觀察著這個城市，一切都像海市蜃樓時而清晰時而模糊，就像她的生活時而絕望，時而又像看到了希望。

回到王亞迪家，羅宇霜簡單的收拾了行李準備回自己小屋，爸爸已經面試成功一份食堂打雜的工作，已經搬到宿舍了。

王亞迪依然沉浸在工作，漫漫長夜，大家都做著不同的美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