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月風和田律師約到后海一個人不多的咖啡廳，田律師就是他哥們兒的妹妹，田恬。

田恬留著一頭齊腰的長發，不知道是不是學法律的緣故，表情頗為嚴肅的，連目光也很犀利。

“合同上的諸多條款都是對你不利的，除了你不能再演唱自己歌曲，而且‘風月’這個名字也不能用了。”

李月風說：“‘風月’在出道前我就用了，也不是公司給我起的，憑什么不讓我用？”

“憑白紙黑字，還有你按的手印，合同上寫的明明白白，你當時簽的時候沒看嗎?”

李月風垂下頭，“沒細看，當初簽這合同是因為信任葉姐。”

田恬感嘆道，“其實很多藝人在剛出道時，簽合同時因為各種原因容易腦子熱，結果等于簽了賣身契，人和人之間的關系會隨著時間和事件不斷變化，但合同不會。”

李月風沒辦法算這筆帳，沒有葉姐他不可能變得這么炙手可熱，應該還過著窮困潦倒的日子，他無法忘記第一次進錄音棚時那種激動，都是因為葉姐發掘，因為這份恩情他選擇相信葉姐，并無所顧忌的和公司簽了合同，沒想到卻成為了為公司謀取利益的工具。

“如果強制解約，我要承擔什么？”

田恬答道：“除了不能公開演唱你之前的所有歌，不能用‘風月’這個名字，還要賠償違約金，合同中說的很明確，若因你個人原因無法履行公司已經簽約的合作，需要你個人承擔全部的違約責任，就是說現在公司以你的名義和其它品牌簽了的合同，你若無法履約，需要有你個人來賠償違約金，除了這些，還要賠償你和你公司經紀合同里的違約金。”頓了頓，看到李月風眼里的沮喪。田恬說：“咱們也不是沒有余地，合同中還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其中最關鍵的就是品牌和節目方的合同是和你經紀公司簽的，這和你個人沒有關系，所以這個違約賠償責任因由你公司去承擔，而且公司在簽這個合同之前，是沒有經過你授權同意的。”

李月風很認真的在理解田恬的話，最近他懂了不少法律知識，為當年的無知與單純而感慨萬分。原來很多狼是以羊的面目出現的。

田恬說：“打官司是持久戰，建議你先履行完公司已經簽約的合約。”

“除了和音樂相關的我會去，那些娛樂綜藝我絕不會去。”李月風依然很任性。

田恬沉默了片刻說：“就算最好的結果，你依然要承擔至少一千萬的賠償。”

“一千萬？”李月風有點驚訝，從出道到現在他也沒拿到過這么多錢。

“她畢竟把你捧紅了，你的身價值這個錢。”田恬很冷靜的說。

李月風想不到忙活了這么些年，到頭來會掉入這樣一個窟窿里，自己的歌不屬于自己了，而且還要賠這么多錢。

最后田恬補充：“我看了合同，雖然公司有運營管理你微博的權限，但并不能收回你的微博，也不能強制你的言論自由，所以微博你是可以自由使用的，要不想被公司操控，馬上修改密碼，微博也是你最值錢的東西，現在是流量為王的時代，公司之所以咬住你不放，也是因為你有流量。”

李月風陷入了沉思，然后很堅定的看著田恬說：“打把，不管如何我要自由。”雖然被一千萬賠償金壓著，但他一點也怕。

讓李月風沒想到的是葉姐也發起無恥的反擊，半個月時間里，葉姐控制的很多營銷號開始撰文罵他，說他忘恩負義，說他是白眼狼，跟風的網民在不明白真實情況下也跟著罵，甚至自己的粉絲也說他變了，從鐵粉變為黑粉，那段時間他很害怕網絡，出門見到人都是眩暈的，他覺得有必要解釋下，于是在一個夜深人靜深夜把自己的心攤開寫了一篇五千字左右的文章，從他為什么愛上音樂寫起，還有在追尋音樂夢想時所吃的一些苦，以及在絕望之際與自己握手言和的心理過程，寫著寫著眼眶紅了，拿紙巾放到眼睛周圍吸了吸，繼續寫，寫和葉姐相識的過程，寫他如何單純的相信了葉姐，寫成名后的心理狀態，寫為什么要解約，寫和歌迷的關系，寫和社會的關系，寫怎么看待生命，寫完最后一字畫上句號，并通過微博發布出去后，他啪的一聲合上了筆記本電腦，向窗外看去，天已經亮了。

拉上窗簾，洗了澡，關掉手機，他沉沉的睡去，好像世界末日也和他沒關系。

李月風整整兩天沒開機，昏睡了兩天，等他再次打開手機時，各種消息紛至沓來，全世界都在談自己的文章，再看微博，竟然漲了一百萬的粉絲。

微信上各色朋友都發來微信，無一例外的都是支持他，除了葉姐發了一條：“我們談談吧。”

他對葉姐說：“我希望我們能好聚好散。”

葉姐說：“如果不滿意分成可以重新調整。”

他說：“這么久過去了，你真的不知道我要的是什么嗎？”

葉姐說：“都是成年人，別說這么幼稚的話。”

他說：“隨你怎么想吧，事已至此能談成好聚好散，談不成我也不怕。”

葉姐說：“好，那就走著瞧。”

按滅手機，他燃氣一絲斗志，助理突然電話過來哭著說：“哥，你終于接電話了，文章我看了，我都感動的哭了好幾次，想不到你這么難，我打算辭職，以后跟著你干。”

李月風連忙語重心長的勸說：“小寶，不要感情用事，我馬上就要背負一屁股債了，你跟著我不是往坑里跳嗎，我走了，你還可以帶其他藝人。”

小寶是個大學畢業不久的男孩，比較莽撞單純，他抹著眼淚說：“哥，沒事我陪你東山再起，不就一千萬嗎，我相信一定能還完，我們成立自己的工作室。自己以后想干嘛就干嘛。”

“你先別沖動，隨后再說吧，還有幾個音樂節我還是想去的，一切等法院判決后再說。”

“好的哥。”

他又上網看了自己的文章，不斷地有點贊和轉發，查看私信，也有很多其它經紀公司找他，有要幫他打官司的，還有出版社找他寫一本自傳的書，甚至還有邀請他去做演講的，看著這些五花八門的消息，他第一感受就是網絡時代給人帶來的震撼，而且人與人的交鋒不必面對面，網上隨時可以開始，葉姐并沒坐以待斃，依然讓一些營銷號撰寫著與事實不符的另外一個令人聲淚俱下的故事，并且在網上放自己的黑料做為威脅。

不過，他也有了一批很強硬的支持者，甚至有音樂圈的一些朋友幫他說話，他和葉姐之間的戰爭成為公眾茶余飯后消遣的談資。他突然間覺得自己連唱歌也不愛了，甚至一輩子都不想開口說話。

羅宇霜已經跟著劉師傅學習了一個月，其實就是配合劉師傅工作，幫忙滾乳膠漆，涂色塊兒，甚至刷字，和她追求的藝術感覺完全不一樣。

劉師傅看出她心不在焉了，不屑的說道：“這些都是最基礎的。”

羅宇霜忍不住說：“我覺得藝術創作應該不拘一格。”然后指著一面白墻說，“我可以以潑墨得形式畫，也可以不打草圖，隨心所欲得畫，而不是總是是畫好草圖添色塊兒。”

劉師傅笑了：“那你按照你說的試試吧。”

羅宇霜挽起袖子，說干就干，四個小時后一面漂亮的墻就呈現出來，她畫的是起霧的大海，印象派畫風，色彩大膽絢爛，有一種即悲壯又浪漫的感覺，大海里有一個身影模糊的人在逆水行舟。

劉師傅看完后，面無表情的說：“你走吧，以后不用來了。”

羅宇霜愣了愣，但馬上對劉師傅鞠了一躬，“還是謝謝您一個月的照顧。”說完就就邁著悠揚的步伐離開了。

回到家，何娜對著她破口大罵，“人家是專業的壁畫師，你還當面給人家難堪。”

“可我實在受不了了，每天和個工人似的，這哪里是在搞藝術，而且劉師傅總是迎合客戶需求，客戶說讓他把龍畫成什么顏色，他就畫成什么顏色，讓他畫幾條小金魚就畫幾條小金魚，這哪里是藝術家！”

何娜激動的說：“藝術家也要賺錢吧，而且這畫是在客戶家里，人家有權力提要求。”

“反正我不喜歡，我更喜歡自由的創作。”

“自由！自由？”何娜搖了搖頭，“人要先不自由才能談自由。”

羅宇霜不啃聲，喝了口桌上的檸檬水。

“吃不吃螺螄粉？”何娜突然問。

羅宇霜狐疑的盯著她，“你最近怎么每天吃，我都快陪你吃吐了。”

何娜若有所思，想了想說：“那吃酸辣粉怎么樣？”

“你不會是懷孕了吧？”羅宇霜咯咯笑個不停。

何娜顫動了下，輕聲說：“誰知道呢，可能吧！”

羅宇霜喝到嘴里的水差點吐出來，“真的假的？誰的？”

何娜很難為情的說：“走，先去吃飯，明天我就上醫院檢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