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話到了周言敏這里止住，就也還好，尷尬肯定還是尷尬的，但不扯明，各自面子就也還在，以后見了面，略大方一些，笑一笑，也就過去了，以前怎么樣，以后就還怎么樣。
畢竟不是什么生死仇怨，或者一錘子定音的買賣。
可有時候，人情緒一上來，理智也無法左右。
顧若書一聲抽泣，叫周言敏擱在她肩膀上安撫的手一下頓住。
幾十年前，自由戀愛還是稀罕事，只能地下偷偷進行，這些年好一些，可以拿到明面上。
她和老肖是自由戀愛，所以時至今日，也不太會處理這種情況。
氣氛一瞬凝滯起來。
知道這時候也不好說什么，周言敏默默嘆了口氣，拍了拍她的肩膀。
青春少艾……
誰都沒想到顧若書會哭成這個樣子，還有些止不住的勢頭。
那同事尷尬得不行，也氣得不行。
她心里氣顧若書不懂事，好好一大姑娘說哭就哭，一點不顧及身為媒人的她以后如何自處！
又氣肖宗忱在這事兒上不夠委婉，倆人男未婚女未嫁，聊聊又怎么了？真要是沒相中，等回了工作單位，不往來，不就可以不了了之了嗎？
再氣自己多管閑事，做什么要給人介紹對象！為啥腦子一熱，說來就來，還不先跟人打聲招呼！
她心頭百般滋味，卻也只能陪著笑安撫這嬌小姐，別無他法。
周華旭努力控制著自己的面部表情，眼里卻還是透露出一點兒不可思議來，他不動聲色地往肖宗忱旁邊悄悄挪了一步，甩過去一個欽佩的眼神之后，沒忍住再次打量這個跟他差了兩三歲的發小。
嗯，長得確實是他見過的人中最好看的，五官立體，鼻挺眼深，眉骨凌厲卻也柔和，因為擁有足夠的底蘊和涵養，人沉穩中透著嚴謹到不疾不徐的清雋感……
確實越看越上頭！
周華旭摸摸鼻子，心里默嘆一聲，收回視線，不再扎自己心。
左顧右盼了一會兒，見顧若書越哭越厲害，他腦殼霍霍地疼。
第一次見相親能當場相哭的！
還哭這么痛！
想明白這不干自己事兒，周華旭抬腳就要溜。
結果才抬腳，就感覺一道視線直直又重重地釘在自己腳上，叫他沒辦法賣出半步。
他：“……”
周華旭頓了頓，終究沒忍住，扭頭，順著那道視線看了過去。
肖宗忱見他看過來，半垂了眼睛，靜靜地看著他。
周華旭：“……”
得嘞！
他明白了！
這哥們是叫他自己掂量現下能不能丟下他跑路呢！
他思考片刻，想起哥們以前幫自己不少，還為他出國的事兒盡心盡力……
慢慢收回腳，他跟他并肩站著，只是實在無聊，那眼神就有些漫無目的I地發散！
其實剛才他們三個獨處的時候，肖宗忱那態度就明確了，要是個識趣的，總該能感覺出來這層意思，不至于弄成現在這樣……
“媽，”
等了一會兒，見兄弟仍舊一副淡然的樣子，壓根沒有上前安撫的打算，也不在意時間過得有多緩慢，周華旭實在待不住了，喊了錢韻一聲，扔了個眼神，“我們下午有個聚會……”
不行了，雖然他年輕，可也不能這么著，手術臺上一直站著也就算了，休息的時候還這樣，他忍不了！
錢韻仿佛才發現兩人，嫌棄地一擺手，“你倆怎么還在？！這有你們什么事兒嗎？趕緊走！礙眼！”
周華旭得了準話，二話不說，一把拽住掛雪青松般的肖宗忱，就往外大步走去。
一直走到看不見肖家的院子，他才松了口氣，扭頭看肖宗忱，“我覺得有點不對……”
肖宗忱看他。
“細說……我也說不上來……”周華旭思索著怎么形容，“就是感覺顧若書精神狀態……好像有問題？”
尚且不知道她性格，但情緒也太容易失控了……
當然，也有可能是從小被嬌養，無法忍受委屈？
肖宗忱：“能肯定？”
如果能肯定……
“不能肯定！這又不是我的專業！”周華旭白他一眼，“怎么？如果能肯定，你還準備掉頭回去，當面建議人家去看病啊？”
看人家里人打不死你！
這年月大家對精神病都諱莫如深，誰家有精神病人，工作婚姻都成問題！
周華旭說完，見他還在沉思，似乎真有建議人去看病的打算，忙道：“人也有可能嬌氣了些，你想想看，小的時候，有小姑娘跟你玩，你不搭理人家，結果弄得多少小姑娘哭鼻子？”
肖宗忱看他，“顧若書是成年人，一個有社會工作經驗的成年人。”
所以呢？
周華旭頭疼，“說不定人家里就是把她當孩子寵著長大呢？”
他一邊往前走，一邊道，“拋開其他，顧若書長得好，學歷高，能給家里爭光，在家族里肯定是受重視的那個。你想，她家里條件本就不錯，再有這些本事，能不疼著？”
不看性格，他要有個這樣優秀的妹子，哪怕不是親妹，也會偏疼上幾分。
在知識分子仍舊稀缺的年代，一個人考上大學有了好工作，其他人幾乎都跟著沾光的……
“算了，別把這事兒當成你的研究項目來分析剝白了，反正你們以后也不會有交集。”一旦哥們有什么研究項目啟動，就是一窩好幾年不出來呢。
一個在便捷繁華的首都，一個在地廣人稀鳥不拉屎的祖國西北部，除非確定戀愛關系，打了申請，過了明面，否則見上一面都難。
所以，無所謂顧若書怎么樣。
“現在去哪兒？”
周華旭看著白茫茫的街道問打消了想法的肖宗忱。
剛回來，哪里有機會去通知好友聚會？之所以那樣說，不過是想避開剛才那場面的托詞罷了。
而且下午時間，講究一些，也不好去拜訪師長。
下午拜訪人，不吉利，很多人都忌諱這個。
他一時也不知道去哪兒了。
“去體育館吧。”肖宗忱思考了一下，“籃球，乒乓球，或者其他，看你。”
“……”
周華旭默了一會兒，嘆了口氣說，“我覺得咱們可以去聽相聲，看電影。再不濟，我可以陪你把咱四九城的特色小吃給吃一遍……”
舒舒服服地不好嗎？
精力旺盛就能這樣霍霍經常站手術臺的他嗎？
留學時候交往過女朋友的周華旭實在沒忍住，瞄了一眼發小下三路。
難道還是個……
所以剛回來就要通過劇烈體育運動來發泄體力精力嗎？
他主刀幾年了，同事之間有時候為了緩解壓力，或者提神醒腦，會開些帶顏色的笑話。
這會兒沒剎住，就眼神問候了下。
肖宗忱接住他眼神，靜了一瞬。
微瞇眼，他緩緩開口，“你不愿去體育場館，是精力不濟嗎？”
這話按字面意思來看，挺正常，沒毛病。
可聯系自己剛才給的眼神，周華旭覺得自己被內涵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