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松說：“既然你們不愿意遵照工部的規矩來，那么工部只好對不住你們了。”

兩位老板聽出了這話有點不對勁，趙老板問：“工部想干嘛？”

李松說：“你們生產的公交馬車，都需要購買大量彈簧吧？”

趙老板點點頭：“是啊。可是這跟魏伯陽的事有什么關系？”

李松說：“生產彈簧的作坊，只有劉鐵匠作坊一家。工部作為大股東，決定從今以后不賣彈簧給你們。”

兩位老板一聽，都有些慌張。

宋老板一拍腦袋：“我怎么忘了：劉鐵匠作坊、魏伯陽作坊的大股東都是工部。魏伯陽作坊吃了虧，劉鐵匠作坊不會坐視不管的。”

李松說：“你們知道就好。現在律法的確沒有規定不準偷學，但是工部不能白白吃虧，所以只好出此下策。這都是被你們逼的，你們就不要怪工部了。”

趙老板在一旁默不作聲，心想：不能公開地買彈簧，找個人幫我買不就行了，就憑這能難得住我？

李松自然能猜出他們的想法，說道：“你們肯定在想，通過別的途徑也能買到彈簧吧？”

趙老板驚訝地看著李松：連這點小心思也瞞不過這位尚書大人啊。他不知道的是，現代商業社會比古代社會復雜多了，各種各樣的情況李松都聽說過。對于潛在的漏洞，李松自然能夠想到。

李松說：“我會吩咐劉鐵匠，以后彈簧都要現場安裝，先確認是哪家在用，然后才賣。”

這下就讓兩位老板束手無策了。如果沒有彈簧，公交馬車會很顛簸，根本不能開快，那還有誰會買這種公交馬車？

不得不說，工部這一招確實厲害。半晌，宋老板終于沉不住氣了，問道：“這個專利使用費，到底是怎么收費的？”

李松說：“20年內，你們每生產一輛公交馬車，都必須交50兩銀子給魏伯陽作坊。”

兩位老板都驚嘆起來。趙老板說：“要交20年？這可真是一筆不小的開支啊。不過，這專利制度也太便宜魏伯陽了吧？20年內，他都可以躺著收錢？”

李松說：“這個專利制度對大家都是公平的。如果你們搞出一個發明，或者在現有發明基礎上做出重大改進，一樣可以20年內躺著收錢。”

宋老板聽了若有所思：“這倒也是。”

趙老板嘆了口氣：“罷了，這筆錢我們交吧，大不了賣的時候加點價，我們總不能虧著賣吧？”

宋老板說：“要是這樣的話，我們的公交馬車可就比魏伯陽的便宜不了很多了。”

趙老板說：“有錢賺就行。”

李松說：“那就說好了啊，以后你們每生產一輛公交馬車，都必須交50兩銀子給魏伯陽作坊，不然不給你們裝彈簧的。”

兩位老板有些無奈地說：“好吧。”

幾天后，束皙和魏伯陽來找李松。魏伯陽高興地說：“大人，昨天趙老板、宋老板派人送來幾百兩銀子，說是公交馬車的專利使用費，而且以后20年內，只要他們還在生產公交馬車，都會不斷送錢來。”

束皙對魏伯陽說：“其實大人以前就說過要大力支持你，除了幫你找到石崇、王愷這些買家，還搞了專利制度，你的公交馬車第一個登記。如今你看看，這專利制度可不是隨便說說而已，而是實實在在的收益。”

魏伯陽說：“是啊，感謝大人。其實，我的作坊生產一輛公交馬車，賺得并不多，加上趙老板、宋老板的作坊還仿制公交馬車，低價競爭，讓我這里大受影響。不過有了這專利使用費，盈利情況就好多了。”

魏伯陽走后，束皙說：“看來，魏伯陽的作坊雖然有盈利能力，但是遠比不上劉鐵匠的作坊。我現在算是明白了，為何當初大人只愿意給魏伯陽的發明估值1萬兩銀子。現在看來，這個價格是比較合理的。”

李松說：“是啊，劉鐵匠的彈簧是別人難以仿冒的，所以值錢。不過，這并不是說魏伯陽的發明就不重要，只是因為容易被人偷學，所以估值低一些而已。”

束皙說：“劉鐵匠那樣的工藝畢竟是極少數。多數發明跟魏伯陽的公交馬車一樣，需要專利制度來保護。”

李松點點頭：“是啊，希望工匠們都來登記專利。”

不久，魏伯陽這件事就傳揚開來，造成了不小的影響。很多工匠這才知道工部搞了個“專利制度”，有了這個制度，光靠搞發明也能過上好日子。

這么一來，很多有絕活的工匠開始考慮，是不是到工部去登記自己的工藝。只要工藝有人采用，20年內都可以源源不斷地收到錢啊！這讓很多工匠都動心了。

在華夏歷史上，不乏優秀的工匠，然而他們發明的很多優秀工藝都失傳了。究其原因，是因為古代的工藝傳承，遵循的是“傳男不傳女”的原則。

這樣做的弊病很明顯：如果工匠沒有兒子，工藝將失傳；即使有兒子，如果兒子對工藝不感興趣，或者資質魯鈍，都會導致工藝不能發揚光大；就算兒子能順利接班，如果遭遇各種人身意外，那么就可能還沒來得及傳給孫子輩，工藝就失傳了。

從數學角度來看，即使每一代有高達70%的概率實現傳承，連續幾代之后，概率就是：0.7×0.7×0.7......，將會變成一個小概率事件。

由此不難理解，如果遵循封閉的傳承原則，優秀的工藝是極容易湮沒在歷史的長河中的。而工藝一旦失傳，會導致相關行業的水平退回到以前，后人只能重新進行摸索。

為什么古代科技發展緩慢，經常幾百年下來都沒有多大變化？工藝無法累積下去，就是原因之一。而現代科技之所以能夠迅速發展，原因之一就在于能不斷累積。史上最偉大的科學家牛頓就說過：如果說我看得比別人更遠些，那是因為我站在巨人的肩膀上。

李松之所以看重專利制度，是因為這樣能讓工匠們不要自我封閉，要主動把自己的工藝拿出來，跟其他人分享。這樣，工藝就能不斷傳承下去，后人可以在前人的基礎上不斷改進，而不是每次都重新開始。

但是現在最大的問題是：專利制度只是工部自己搞的一個試驗，并沒有得到朝廷律法的認可。因此，這次只能靠劉鐵匠作坊對彈簧工藝的壟斷，才能強迫偷學者繳納專利使用費。

如果以后各種各樣的工藝紛紛來登記，肯定大多跟彈簧無關，那這一招就幫不上忙了。所以歸根結底，還是要靠朝廷的律法來加以約束。李松必須想辦法勸說朝廷修改律法，增加對專利制度的支持。如果能成功，那可是一件意義重大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