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終了，我不知道該怎么做，雙手緊張的交握在大腿上，感覺連呼吸都像壓了塊石頭，沉得很。

按照平日釣大魚的套路，我應(yīng)該過去跟大魚喝酒調(diào)情，但今晚，我做不到。

噠噠噠——一個(gè)人走了過來，靠近我，彎腰，伸手便摟住了我的腰。

我甩開他的手，連忙站起來，往鋼琴架后面躲，連我自己都不知道，到底在矯情些什么，只是單純不想當(dāng)著他的面，做著最羞恥的行為。

哪怕知道他已經(jīng)不再在乎我，可我還是想在他面前保留最后一點(diǎn)自尊。

那男人看著我的抗拒，覺得有趣，笑了。然后拿出錢夾，隨意甩在了琴鍵上，砸得鋼琴發(fā)出一聲笨拙的聲音。

“小妹妹，只要你肯賞臉喝了哥哥這杯酒，這些錢就都是你的了。”

他說著，把手里的酒杯遞了過來，很有耐心的等著我去接。

我看著他手里的酒，又看了看他，男人長著一張國字臉，蓄著小胡子，只是他那對外翻的厚唇太過搶眼，并沒有營造出成熟大叔的味道。

男人又往我面前伸了伸，我卻下意識地往大魚那邊看去，下意識的想要向他尋求幫助。

然而，他并沒有看我，斜靠在沙發(fā)上，雙腿交疊，眼睛盯著手里的酒，嘴角噙著一抹不明意味的笑。

我是有多蠢，才會以為他還會護(hù)著我？

心痛侵占了我所有的神經(jīng)，似乎在賭氣一般，接過男人手里的酒，仰著脖子，一飲而盡。

酒水滑進(jìn)胃里，突然感覺到火辣辣的疼，差點(diǎn)吐了出來。

男人輕拍了下手，笑道：“小妹妹真是豪爽！走吧，那幾個(gè)哥哥還有禮物要送給妹妹呢。”走過來，順勢就要摟我的肩膀，我輕笑著躲開了。

拿過琴鍵上的錢夾，送了一個(gè)秋波，說：“多謝大叔的慷慨，妝花了，我先去補(bǔ)個(gè)妝再來，您玩的開心哦！”

我落荒而逃了，小跑著躲進(jìn)了洗手間，背靠在冰冷的墻上，心，破敗又混亂。

不知道是酒刺激得胃疼還是心痛，只感覺疼得眩暈。

我還以為我的痛覺神經(jīng)早已經(jīng)麻木，不會再痛了。可今天才知道，不是不會痛，只是痛覺神經(jīng)捏在他手里而已。

打開水龍頭，捧起冰冷的水，在臉上沖了兩把。抬頭看著鏡子里的自己，鼻子都凍紅了，臉色蒼白如死人那樣，說不盡的狼狽。

擦著唇角的水珠，鏡子里突然多了一張臉，我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心瞬間跌落谷底，就連手該怎么放都不知道。

他嘴角噙著嘲諷的冷笑，緩緩走了進(jìn)來。

斜靠在門框上，點(diǎn)了一根煙，一臉戲謔看著我。

無所適從的我緊張的理了理額前的碎發(fā)，使勁擠出一個(gè)比哭還難看的笑，說：“霍總，男廁在隔壁。”

他的笑容擴(kuò)散，就像是掐著我脖子的手在慢慢收緊，一點(diǎn)點(diǎn)掐斷我的呼吸。

吐出的云霧消散，冷漠的嘲諷聲響起：“五年不見，你還是那么賤！”

我怎么也沒想到，這竟然是重逢后，他對我說的第一句話。

還是那么賤！

我不知道我是以怎樣的表情面對他的，只覺得貼著牙齒的唇干得快出血，臉咧得酸疼。

勉強(qiáng)出聲說：“能得到霍總的肯定，是我莫大的榮幸。我會再接再厲的，一定不會辜負(fù)霍總的期望。”

既然我的墮落，他樂見其成，我不介意破罐破摔，只要他高興。

一個(gè)人開心，總好過所有人不幸。

強(qiáng)撐著邁開腿，準(zhǔn)備離開，卻被他抵在了門上。

他傾身過來，一瞬間，熟悉的煙草味，熟悉的溫度，轟炸了我的神經(jīng)。

不管怎么變，他的一切始終刻在我的心尖，亙古不變。

這一刻，連我自己都覺得自己無比賤，念著不能覬覦的人，戀著不能沾的毒藥。

他緊緊捏著我的下巴，力氣大得像要捏碎一般。

眼淚滾燙了我冰冷的臉，但不知道那到底是因?yàn)樯眢w的痛而流出的淚水，還是結(jié)痂的心被撕裂后流出的血。

可，誰在乎呢？

“呵，沒想到你竟然還有臉活著！我們都以為你死了呢，果然是高看了你的羞恥心！也是，都賤到爬床的人，自然不知道什么叫廉恥。”

他拿著煙的右手撫摸我的臉，燃著的煙頭離我的臉就一厘米，我有點(diǎn)害怕，怕被燙到，毀了容。

畢竟，這張臉是我剩下的唯一完整的東西了。

“咳咳咳，請霍總放開我！我這么臟，要玷污了霍總，那我就罪該萬死了。”

“放開你？裝什么裝？骯臟的女人！你不就想要男人嗎？小小年紀(jì)就爬床，你到底有多賤，嗯？”

每一個(gè)字都像是擠出來的一般，我知道那是他的憤怒。

他確實(shí)有憤怒的資格，甚至殺了我也不為過。

明明被他捏的很痛，但我卻笑了，只是笑的跟哭一樣。

“放開我吧！我這樣的人，配不上你的情緒。”

他卻捏得更緊，我的眼淚不受控制的往下掉。

“木梓，你果然是一只養(yǎng)不熟的白眼狼！都不問問你外公？還有，你小姨。他們可是時(shí)時(shí)刻刻都記掛著你呢！”

話落，他松開了捏著我下巴的手，好整以暇的抬起左手，摸著無名指上的婚戒。

他們終于結(jié)婚了。

心里一陣酸澀，不知該高興得的哭，還是難過的笑。

“雖然祝福遲到了五年，但我還是要說一聲：恭喜，小姨夫。”

是的，我愛上的男人，他是我的小姨夫，哪怕會被世人所不恥，但我依然愛得義無反顧。

他是我心動的溫度，也是我愛情的彩色。

只可惜，天不遂人意，如今他在我心里成了死亡的黑色。

他再次傾身過來，緊壓著我，丟了煙頭的右手掐住我脖子。

“你說跟小姨夫，是不是會很刺激？”

他的話驚呆了我，忘了言語和動作，只是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望著他。

而他卻抓住了這個(gè)良機(jī)，死死壓住了我，動彈不得。他抓住我雙手，反扣在了門上。

我被他這一系列的動作嚇醒了。

他不是在開玩笑，更不只是惡作劇。

他在報(bào)復(fù)。

用羞辱我的方式，修補(bǔ)被我粉碎的驕傲。

他的吻隔著那層薄薄的布料烙在我身上，直穿我心。

我怕了。我寧愿被流氓強(qiáng)，也不想，更不敢跟他有什么關(guān)系。

他是我死也不能碰的男人。

“你放開我！不要這樣，我不能對不起小姨！”

但他無視我?guī)е耷坏恼埱螅苯铀核榱宋易詈髢H剩的尊嚴(yán)。

那一刻，撕裂的不是身，而是我早已千瘡百孔打滿補(bǔ)丁的心。

他的怒氣恣意地沖撞，似要撞碎他所受的侮辱和背叛。

我不再哭了，也沒再求他放過我。

我了解他，既是他想要的，無論如何也一定要得到手。

無聲的承受著他憤怒的發(fā)泄，沒有歡愉，只有想要一頭撞死的念頭。

他知道，怎樣的報(bào)復(fù)對我是致命的。而且，他做到了。

我欠小姨的債，永生永世也還不清了。

不知煎熬了多久，終于發(fā)泄完的他退了出去，好整以暇的整理衣服。

而我像是碎了的瓷娃娃，癱倒在冰冷的地板上，身上的衣服破碎不堪。

他很嫌棄的洗了手，甚至還拿出手帕反復(fù)擦拭嘴唇。

他嫌我臟。

可笑的是，就是這么一個(gè)嫌我骯臟的人才離開骯臟的我的身體。

我嘴角不禁揚(yáng)起，浮上一抹似諷似悲的笑。

終于跟心尖上的人在一起了，卻不是因?yàn)閻郏呛蕖?/p>

“嘩啦～”

一疊厚厚的鈔票砸過來，散落在洗手間的地板上。

“你這樣的臟東西肯定賣不到高價(jià)。3千，小姨夫施舍給你的！”

然后厭惡的剮了我一眼，轉(zhuǎn)身大步流星離開了。

施舍？這個(gè)詞從他口里說出來，竟這么痛。

心緊緊擰做一團(tuán)，怎么也拉不平展。

我抱著自己，縮在墻角，獨(dú)自享受一個(gè)人的悲傷，默默流淚。

看著地上顏色鮮艷的錢，連它們都在嘲笑我“賤”。

我終于還是活成自己討厭的樣子。

低賤如草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