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傳到李如龍這時,他正在東源上山下海。
不過數月功夫,東源比先前繁榮了許多。
最喜君子打扮的張安世這些日子穿的都是利于野外活動的短袍,他白皙的臉曬黑不少,此時正陪在李如龍身旁為他一一介紹東源的變化。
“大人,東源清丈土地、編戶齊民的工作已經完成。共有地兩千五百頃,其中耕地一千一百頃,林地一千三百頃,鹽田二百頃。有戶八千一百二十,其中軍戶補充至一千戶,匠戶連同工戶兩千戶,約有人口兩萬七千人。”張安世如數家珍的說道。
“先前被瞞了這么多人口?”
李如龍問道,從莫非斯返回故土安置在東源的陸爾人只有六七千,東源新增的人口卻比之前的人口翻了一番。
“海邊的漁民、鹽田的鹽民、山中的野民,這些人都沒有算在原先的戶口里。為了不被勾軍當兵,鄉下也存在很多戶人家只報一戶的現象。”
張安世說道:“不過現在已經全部統計完成,大人給軍戶的待遇漲了許多,應征的人也多了起來。”
李如龍聞言點頭,東源軍戶以前的待遇是真的凄慘,許多人家都到了寧愿逃去外地也不愿被勾軍的地步。眼下東源的經濟狀況有所好轉,從冬天到現在不過三個月的時間,東源人民已經感覺到生活有著翻天覆地的變化。
原先東源的許多土地都被郭成器強買給一些受郭殷索賄的人,他們寧愿讓土地荒著也不讓人耕作的原因是要把這些地再賣一次。甚至不少地方已經賣出去三四次,且郭成器極少留有憑據。
郭殷仗著自己在衛國公面前的地位也讓這些買家敢怒不敢言,郭成器升職調走后這些土地無人認領,就被順理成章的劃歸軍田了。
編戶齊民進展的如此順利是因為李如龍示意張安世按戶授田,為了獲取耕地林地和鹽田,東源的農夫獵戶漁民們極其踴躍的配合下到鄉中的小吏,不到三天的時間就理清楚了東源到底有多少人口。
東源士兵的待遇也直接提升到正常的陸爾邊軍水平,郭成器賴下的賬由李如龍一口氣結清,當下收了東源軍兵的心,這些士兵從沒精打采的樣子變得精神抖擻只用了半天發放軍餉的時間。
李如龍特意讓新上任的東源守備黃高和李氏家丁去做這件事,為黃高立足了威信。
稍后征募從莫非斯聯邦返回陸爾的一些壯丁當兵,軍戶在授田時是一般農戶的兩倍,不少男丁多的窮苦人家都派人來應征,湊足了一千一百號人,編為兩個大隊。
老大隊長負責維持城內的秩序和警戒,新大隊長莫遠志成了東源守備黃高的得力助手,黃高常駐在煤礦和銅礦那邊監督修建哨所。這兩處礦洞是東源目前最重要的財政來源,在修好完整的哨所之前黃高不打算離開那邊。
煤礦和銅礦的開采使得一條從城中到山里的路被迅速鋪了出來,雖然只是土路,但每天數十輛大車壓過,這條路被壓的足夠結實,甚至可以跑馬。
李如龍進山轉了一圈,勉勵了黃高幾句。兩處礦洞的開采都十分順利,半個雜學家付源被任命為煤礦兼銅礦總負責人,他激動的一連幾個晚上都沒睡好覺,第二天頂著黑眼圈也要下礦洞認真檢查。
隨后李如龍和張安世等人來到東源港口,這里本來只是一個漁民捕魚用的小海港,現在由于每周一趟從東源出發前往莫非斯城的航線而繁榮起來。
一些莫非斯商人索性在港口邊上搭建了小木屋,形成了一個品種單一的小貿易集市,主要交易的商品是鹽。
莫非斯缺鹽,東源產鹽。
雖然是一些質量較差的,在陸爾只有窮苦人家才會吃的海鹽,但就是這些東源產的劣質海鹽運到莫非斯聯邦仍舊能賣個好價錢。
李如龍在曬鹽地觀摩完煮鹽的土法之后,當下便想起了效果更好的鹵煮曬鹽法。
“曬鹽?”
張安世搖頭道:“安世對制鹽了解不深,從未聽說過。”
李如龍朝鹽田看去,海岸邊每隔百步便架著一口薪火不停的大甕,里面沸煮著海水,有專人在一旁盯著,每當海水煮到一半時便加入新的海水,如此循環往復,等煮出結晶,瀝干水分便是粗糙的海鹽了。
煮鹽法是陸爾最常見的提煉海鹽的辦法,但是成本費用過高,產出也被限制,這些鹽農每年辛苦勞作數月僅僅混一年溫飽,無法變成支持經濟發展的支柱。
李如龍招來正在鹽田煮鹽的老鹽農,詢問他是否聽說過曬鹽之法。
老鹽農倒是知道,可當李如龍提出要以曬鹽法代替煮鹽法時,老鹽農的頭立即搖成撥浪鼓。
“大人,我在海邊煮鹽三十年了,雖然煮鹽費柴,但是此法出來的鹽品質可控,遇到雨天我們也好即使收攤減少損失。”
“倘若采用曬鹽,不僅費時費力,產出的鹽也更為劣質,要是遇到下雨天,之前的功夫全部白費了。”
見李如龍的樣子似是不太相信,老鹽農語氣詼諧的說道:“大人,曬鹽和煮鹽兩者優劣之分一試便知。您不知道,我等鹽農看天吃飯,最怕下雨,而耕農最喜下雨。”
“這若是改用曬鹽之法,我們每夜睡前祈求雷公電母不要降雨,耕農每夜睡前祈求龍王爺爺快快下雨,就算神明不為難,我們也得打起來啊!”
“哈哈!”
這個笑話把李如龍和親衛們都逗笑了,老鹽農也嘿嘿陪笑,他其實代表著眾多東源鹽農的想法,誰都知道煮鹽薄利,可好歹能混個溫飽,賣給鹽商一年下來結余也不少,比種田打漁強上不少。而曬鹽法雖然自古有之,但都是在缺少薪柴時的無奈之舉,比煮鹽法要差上不少。
李如龍當下了然,陸爾人知道的曬鹽法恐怕是最原始的,不是他想到的溝灘曬鹽之法。
溝灘曬鹽之法出現在清末光緒二十九年,從那之后便結束了中國數千年以煎煮為主的制鹽方式,改煮為曬,看來陸爾此時還并沒有掌握這種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