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上。”
望夷宮，陸爾王趙巖和衛國公衛褒站在宮殿外的高臺玉廊上，俯瞰王城內的宮殿群落。
陸爾王城只占了王京內城的三分之一，面積并不算大，站在望夷宮的高臺上足以將整個王城的景象收在眼底。
望夷宮的名字來源于征服東夷國之前的一代陸爾王，為了勉勵后輩不忘被東夷國攻到王京城邊的國恥，遂將陸爾理政議事的宮殿命名為望夷宮。
后代陸爾王搬到這里居住，將望夷宮加高，特建高臺以望東方。
東夷國被陸爾攻滅后，其地一部分劃入京畿郡，另一部分立為東郡，為了紀念戰功，望夷宮不遠處的地方修建了平東宮，亦稱東宮，是歷代王太子居住的地方。
只是東宮此時，尚無人居住。
陸爾王趙巖今年才剛滿四十，本該是風華正茂的年紀，面色卻有些病懨懨的，看來京中傳言王上久病的事情不假。
衛褒輕輕叫了一聲王上，這個權掌北疆二十萬百姓軍民的世襲公爵在陸爾王面前絲毫不見跋扈神色。
雖然衛褒在領地里驕奢淫逸，但他繼承了衛氏自陸爾開國以來就對國君的絕對忠誠，歷代衛公都會準時且超額的奉上貢金貢物，維持他們在平原郡的超然地位。
年輕時積勞成疾，登基后縱欲過度的陸爾王有五年沒有見到衛褒了。
五年前他也只是在大朝議上匆匆見了一次，那時正好趕上為新王后加冕，沉浸在喜獲美人當中的陸爾王沒太關注衛褒。
再上一次有深入交談，應該是在先王后病逝的時候，至今有十年了罷。
“衛公。”
陸爾王喚道，為了掩蓋不太健康的面色，他的臉上擦了少許的紅粉，看上去精神不少。
他的脊背繃得很直，高大的身板撐起大王冕服，幾名常伴身側的左右內侍在離兩人數步之外的地方站著。
“臣在。”
衛褒低頭，眼觀鼻鼻觀心。
五年前，陸爾王的身子雖然已經有衰退的跡象，可那時的陸爾王精神還很足，能與大臣們在大朝議上斗智斗勇一整日。
“你到王京多久了？”陸爾王問道：“幾時出發的？”
“臣昨日酉時才到，自五月初動身，臣在鏡城停留了一周，沿路又探望了一些老友，耽擱了些時間，故昨日才到。”
陸爾王微微點頭，平原郡城離王京很遠，但走了快一個月，也累不到衛褒。
“這次來就多待些時候罷，京城那四個公爵孤都見煩了，還是你比較貼心，每年貢金居然不比鏡城的稅收差多少。”
陸爾王向前走著，衛褒緊貼著他身側。
“遵旨。”
衛褒組織語言道：“大王，臣尋到了一株五百年雪山寶參，連貢物一同呈送尚寶監了，大王操勞國事，莫忘龍體為重。”
“衛公有心了。”
陸爾王不想多談自己的身體，他提起別的事情：“衛公，北疆最近可還平穩？”
“李平堯的兒子雖然有勇略，但年紀還是小了些，你在平原郡要多多支持他，好不容易收復的土地，要用心經營。”
陸爾王笑道：“陸爾多少年沒有開拓疆土了？有你和李如龍這份功績，孤就是到黃泉，也不怕無顏去見列祖列宗！”
“回大王，平原一切安好，六鎮和漠南地也是一副欣欣向榮的景象，想來再過幾年就能為王京送上稅收和貢物了。”
衛褒又道：“聽說上制使年少英才，尚未婚娶，臣還打算與上制使結為親家呢。”
“是嗎？”陸爾王笑問。
“臣臨行之前已經遣人去問上制使和李兵曹的意見了，只是小女位卑，恐上制使瞧不上吶。”
“這有何難。”
陸爾王招手，一名常隨宦官捧著朱筆上前。
“衛公替孤鎮守北疆，你已位極人臣，孤不能封你什么，就封你的女兒為恭人，待與魏縣男成親后，孤再賜她敕命品級。”
陸爾王念到李如龍的封號，思考應該給他夫人什么品級。
“臣拜謝王恩！”
衛褒拜倒在地，以頭觸地高呼：“臣必教訓子孫，為大王守好北疆基業，陸爾盛世千秋萬代！”
“平身。”
陸爾王的手搭在憑欄上，似乎從宮內到外面玉廊這一段路已經讓他有些疲了。
“大王。”
衛褒看著比自己還年輕十歲的趙巖，想起了京中的一些流言。
陸爾王只有一個嫡出的王子，先王后為其誕下一子一女后病逝，長子名趙無畏，長女名趙洛施。
其他嬪妃誕下兩子，但都不幸夭折。除此以外還有兩個生母地位卑微的年幼王子可以忽略不計，眼下有資格繼承王位的只有趙無畏。
大臣們都在等著趙巖立下太子，尤其是與衛褒私交甚厚的韓國公韓虎城，由于教導過趙無畏，韓虎城想當從龍功臣的心思頗為急切。
“嗯？”
陸爾王像是不經意的問道：“昨夜韓虎城跟你談了什么？”
“臣惶恐！”
剛站起來的衛褒又跪在地上，他與韓虎城的密談只有他們兩人和為數不多的幾個心腹知道，難道其中有陸爾王的探子？
“你也是來勸我的罷。”陸爾王淡淡的說道。
衛褒不再隱瞞，將昨夜韓國公韓虎城跟他說的事情竹筒倒豆子般的復述一遍，陸爾王聽得很認真，不時還補充兩句他與韓虎城談話的內容。
見狀，衛褒索性道：“大王十九歲臨朝監國，今長公子已經十九，國賴長君，臣斗膽請大王早立太子！”
此言一出，附近的空氣都靜默。
衛褒其實知道趙巖在等什么，十年前王后病逝，陸爾王著實傷心難過了一陣子，他的身子骨也是在那之后開始走下坡路的。
六年前尤娜進宮，由于酷似已故的王后，尤娜頗受趙巖寵愛，不到一年的時間從小小少使提升為妃子。而后陸爾王力排群臣眾議，立尤娜為王后！
這位新王后備受寵幸，陸爾王甚至專門為她修建了一座明月宮，新王后為陸爾王誕下了兩個女兒，眼下聽說又有了身孕，陸爾王怕是想立她的兒子為太子。
長公子趙無畏不類陸爾王，陸爾王并不太喜歡他。
“不急。”
陸爾王一口回絕，他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衛褒，雙手緊緊握住望夷高臺上的玉廊憑欄。
“陸爾東西八百里江山，孤還沒看夠呢。”
陸爾王呢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