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場早就斷水斷電，黑魆魆冷颼颼的，還有沒來得及撤下的立式廣告牌和人形模特，一個女孩子在這里轉悠確實需要一點勇氣。她手里捏緊著鋼管，耳朵時刻捕捉著動靜。

她站在一家同樣鎖了門的戶外品牌專賣店門口看著，想著砸玻璃的話會不會引起很大動靜，她實在沒什么好主意，這時突然聽到身后有聲音，祝福頭也不回反手鋼管朝身后捅去——

鋼管捅了個空，祝福迅速轉身背貼著玻璃、同時就聽到了一句“對不起我不是壞人！”

昏暗的光線里還是看得出對方是一個很普通的二十五六歲左右的青年，沒有什么顯著特點，不長不短的頭發，不高不矮不胖不瘦，就是這城市尋常可見的上班族，身上穿著她剛在看的這個品牌的沖鋒衣。

青年掏出鑰匙打開門，沒有電光線昏暗，兩個人坐在一堆堆的衣服包上面，很有一種地下黨小組開秘密會議的既視感。

原來這個叫常默的青年是這家店的店長。他說現在沒人管他們，開始他們還正常營業，甚至月初時生意還不錯，也許是雨季人們覺得沖鋒衣好用，但是沒幾天毛病就顯現出來了：缺的貨沒法補，而且沒人給他們布置月份和季度任務，就好像把有的庫存賣完拉倒似的。人手也漸漸不齊，而有一天營業收入沒人來收了，區域經理進醫院去了，然后一去再無音訊。常默突然發現自己成為這個知名品牌在C市最高職位的人了，他好容易跟大區經理聯系上，得到的指示比之前更讓人糊涂：你們看著辦好了。

“半個月前是我們發工資的日子，可現在沒人管這個事，門店電腦和公司系統斷開了，我問大區經理就總是等等、再等等，后來干脆聯系不上。我也沒輒了，把門店里找得到的現金大家分了，寫個單據，其他人都放假了，我每隔幾天就過來看看。我覺得C市哪里出事了，不是什么洪澇災難這么簡單，我覺得你肯定知道點什么，如果能夠告訴我哪怕一點點，這里的東西任你拿。”

這個時候一個少女出現在市中心本就不尋常，尤其是她衣衫整齊，神情鎮定，一舉一動之間很有目標，所以常默叫住了她。

常默踢踢一堆衣服包，祝福眼睛都亮了，這一門店的專業衣服褲子鞋子、背包，還有帳篷快干巾什么的小東西，都是用得著的好東西。

當常默聽完喪尸存在的事情臉色變得蒼白，勉強笑道：“你沒涮我吧？”

祝福：“我外公就是被喪尸殺害的，你覺得我會拿自己親人來開涮嗎？”

常默抖了一下，完全不知道說什么，最后擠出三個字：“對不起。”

他摸出一包煙，顧不上門店不許抽煙的規定地抖出一根點燃，反正現在停電，攝像頭和煙霧報警系統都關掉了。他狠狠吸上一口來平復自己聽到的消息，他也看美劇、打游戲，也看網絡小說，不是不接受新事物的人，但是小說一旦變成現實還是需要一定的承受能力。更可怕的是你知道危機存在，卻不知道何時會爆發。

“謝謝你——”常默把煙頭用鞋底碾死“這店里你看中什么拿什么，NND現在不拿白不拿;我去倉庫，公司有臺小貨車我開回家用著，我可不想去什么集中點，總應該有路可以逃出C市的。”

祝福也有些驚訝這人接受之快，不過想想下了半個月并且還大有繼續下下去的豪雨本身就已經夠魔幻，那么跑出幾只喪尸又有什么不可能呢。

常默走到門口想了想又停了下來：“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走？你一個人東西也不好拿。”

祝福搖搖頭：“謝謝了，我不是一個人，等下我朋友就來了。”

常默既沒懷疑她這朋友是否存在也沒再堅持，伸出手說：“有緣再見。”

祝福跟他握了一握，看著他轉身離去毫不拖泥帶水，他并沒邀請自己同行反而讓自己松了口氣。

祝福又等了一會兒，確認常默離開后先撿起一件自己型號的黑色沖鋒衣給換上，鞋子也換好；然后再拿了一個登山包裝好一些食物和水、基本藥物和生活小物品，這個包背著可以給自己打掩護，然后再把東西都掃進空間。

這個戶外店貨品還挺齊全，祝福看到一些對講機，氣罐救生包什么的，快收完時突然聽見“哐啷啷”砸玻璃的聲音，祝福頭皮一炸，加快了精神力，把剩下的一點東西一掃而空，然后整個人小心躲在角落里。

打砸聲絡繹不絕，有男人惡聲惡氣的叫嚷，人類約束的線終于開始一根根崩斷了嗎。

破壞的聲音是從一樓傳來的，一樓是珠寶首飾和化妝品柜臺，比較有誘惑力，二樓往上基本都是服裝箱包。祝福躲進試衣間，貼著墻壁調整好呼吸，手里緊緊握住鋼管。已經有人進到二樓了，轟隆轟隆的腳步聲和吆喝聲越來越大，甚至不時爆發出一陣陣歡呼，好像在開一場異常主題派對。

“哈哈，真帶勁，老子也帶上勞力士了”

“老子要用這些金鏈子把那些女人栓狗一樣栓起來、讓她們跪在哥幾個面前”

“管它什么病毒不病毒，像這樣活個夠本，金表帶起，金鏈子帶起，去把那一萬塊的西裝穿起，再找幾個妹子哈哈哈，好好韻味”

“這都是女裝，西裝在幾樓咯？還搞幾件皮衣穿、那才叫吊。”

男裝在四樓，二樓是年輕人風格的潮牌流行服飾，外面的男人們可能對中心廣場不太熟悉，只粗聲大氣的在二樓到處翻弄著，祝福甚至聽到腳步聲就從她所在的店鋪前走過去，大概是店鋪已經被她清掃一空，再加上服裝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東西，沒有人對這個空店鋪注目。

祝福聽到柜臺不時被碰倒的倒地聲，“哈哈哈拿幾件裙子去哄妹子也要的”“這里的衣服都貴得死，XX那個臭XX就是譏笑我沒本事帶她來這里買衣服、拿回去用這些衣服淹死她”。

她心里有些焦急，在如今空洞的樓層里這些動靜實在太大，她很怕引來喪尸。她耳朵一抖，一種不正常的腳步聲出現了，僵直、呆板、拖沓。

喪尸也許是肌肉僵硬的緣故聲帶無法正常發聲，什么“低沉的像野獸般的咆哮”更是沒有的，所以在沒有大規模爆發時不容易被察覺，但是同樣因為僵硬造成的行動不靈活算是優劣相抵吧。祝福閉上眼睛想努力分辨到底有多少喪尸，外面的不良份子從不同口音聽來至少有五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