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扣扣，扣扣扣！”敲門聲打斷了我的回憶，張斯達的聲音一如既往地來得不合時宜：“琰琰，我們出去吃，你來嗎？”

他這么一問，我終于再次感覺到了饑餓，想想下午的牛排我也沒吃幾口，于是回道：“等我一下，換個衣服。”起身徘徊兩步我想起了什么于是徑直走過去打開門，“等等，去哪兒吃？”

門邊的張斯達似乎一掃剛剛的陰霾，乍一看竟顯得和顏悅色，“我能去的地方。”他說。

果然，帶著國際巨星出去隨便找點吃的這種事，是不存在的。

關上門我憤憤然喊了一句：“半個小時！”

把自己噼里啪啦地收拾了一通，我終于在餓得失去力氣之前坐上了張斯達的車。

車里空蕩蕩不見了方沈和方怡然的身影，我有些奇怪。

“那兩個家伙聽說你還要半個小時，就先出發了。”張斯達坐在駕駛座上解釋道。

“也好，樂得清靜。”我系上了安全帶。

“你不是挺喜歡看他們吵吵鬧鬧的嗎？”張斯達盯著前方微微笑了起來。

我不喜歡他這樣的笑容，每次他這么笑，我都覺得這是張斯達在對我的易于看穿發起了嘲諷。我不喜歡被人看穿，也不喜歡被人嘲諷，于是我開始了習慣性的反抗：“喜歡？你試試讓他們在你腦子里鬧上十幾二十年，你喜不喜歡？”

“不至于，瞿琰琰，你的腦子也裝不下他們兩個。”開始了，這熟悉的，戰爭的號角。

“是，我是沒什么精力管他們倆。”

“那你天天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是在想什么？”

“天生的，眾生皆苦，沒聽說過嗎？”

“聽說過，我切身感受到了。”

“你？滿足吧，大明星，你的苦這世界上大部分人都沒機會體驗。”

“面對你就夠苦了，前面還堵車，你說苦不苦？”張斯達緩緩踩下了剎車。

“呵，謝謝，真苦。”饑餓使我失去了斗志，荇城夜里的交通阻礙更是讓我在這場交鋒中舉了白旗，我不得不承認堵車真的很苦，尤其是在你饑餓難耐的時候。

肚子咕嚕嚕的喊叫聲恰如其分地在車里響起來。

張斯達又笑了。

我方瞿琰琰受到了敵方兩萬點的嘲諷，并開始瘋狂地掉血。

太苦了，我可真是，太苦了。

~~~~~~~~~~~~~~~~~來自瞿琰琰胃部空城計的問候~~~~~~~~~~~~~~~~~~~~~~

夜里十點，我終于吃上了這些天來第一頓正餐。當知道這豐盛菜單上的食物只用和一個人分享而不是加入四個人混戰的時候，我的心頭，充滿了對方沈的感激。

方沈長大了，不僅自己先行解決，還一并帶走了方怡然，多么令人欣慰的成長。

然而接了方沈電話轉達這個消息的張斯達臉色卻不太好。

“方沈似乎很喜歡叫你‘姐夫’？”看見張斯達的臉上寫著風云變幻，我的心情說不出的好。

“他卻不愛叫你‘姐姐’。”張斯達冷著臉。

“堂姐嘛，可以理解。”我勾起了嘴角，“張斯達，一物降一物，沒想到你的克星竟然是方沈，從前我怎么沒看出來？”

張斯達不說話了。

敵方一血拿下！勝利的曙光就在眼前！

服務生將食物一盤盤端上，我很快就無心再想方沈和張斯達克制關系變化的原因。

張斯達看著我努力維持吃相但事實上只顧得上大快朵頤的樣子，很快臉上就多云轉晴。“養你是不太容易。”又是那個附了魔一般的似笑非笑表情。

“我已經兩年零四個月沒這樣餓過了，”撕下一塊烤得恰到好處的面包我說，“兩年零四個月之前這樣餓是因為你把我的車鑰匙和門禁卡扔進了太平洋。”

“你也扔掉了我的，我們扯平了。”

“我怎么和你待在一塊兒總得餓肚子？”

“可能因為我不在的時候你吃得太多？”

我方一塔失守，我需要回城療傷。

我大意了，張斯達確實沒有喪失言語上的戰斗力，在美食的腐蝕下我退敗連連。

“不過，琰琰，我們很少這樣兩個人吃飯。”張斯達看著我，“我是說，以后我們兩個人吃飯你應該不會餓肚子。”

這樣的張斯達很奇怪，他用著我常常在各種屏幕上見到的表情，對我說著一些話里有話的句子。看著他我像是隔著屏幕在看一場電影，我試著去理解他臺詞里的意思，最后得出的結論往往只有類似：“是，兩個月后還有婚禮呢，這兩個月我們得常常見面了，總不能每餐都不吃。”

張斯達的眼睛里有什么明明滅滅閃爍不清，盯了我好一會兒，他說：“快吃吧，是因為餓了的人想什么都只有吃嗎？這么多年怎么也不見你吃胖？”

“羨慕嗎？”塞了一口銀鱈魚我低下了頭不去看張斯達的眼睛，“當個明星天天都活在控制體重的陰影中很辛苦吧？”

“一點都，不辛苦。”對面咬牙切齒的聲音。

一頓晚飯下來，我和張斯達都為沒能拿下敵方水晶而在回程的車上暗自扼腕。把手放在明顯吃圓了的肚子上，我安慰自己至少賺回了酒足飯飽，而可憐的張斯達，全程只是細細地嚼上了幾口菜葉。

這么想想，我連腸胃的蠕動似乎都順暢了不少。

但這樣全身心的順暢只持續了一個好夢的夜晚。

第二天的晨光里，張斯達硬生生從我的早餐里叉走了僅有的兩片培根，并笑吟吟地遞給我一張鍍著金邊的卡片。

“新娘課程，身形訓練和飲食調整。你家瞿女士今早派人送來的。”他咬了一口搶去的培根，“還有兩個小時，這上面的人會給你打電話。共勉，琰琰。”亮了亮自己手里的另一張卡片，張斯達的笑在晨光里顯得親切又柔和。

無法再去直視張斯達仿佛帶著圣光的笑臉，我看了一眼盤子里最后的那個煎蛋，含著淚吞下了一旁沙拉里的小番茄。

太苦了，這可真是，太苦了。

~~~~~~~~~~~~~~~~~~來自茶葉蓮子炒苦瓜的問候~~~~~~~~~~~~~~~~~~~~

“眾生皆苦。”

他記得自己的臺詞里也有過這么一句，演的是一心求佛的王侯最后歸隱放棄了自己的江山。

那寺里的佛說，世有八苦，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五盛陰。

真是苦，他每每見她，都像是見了那片江山，苦得他說不出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