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張斯達,在六年前達成的情侶協議里列了很多項義務和準則。
例如必要的場合配合對方扮演戀人關系;例如除去必要場合兩人生活互不干涉;例如名義上兩人都是對方唯一,如有違背,自行處理;例如不得以戀人關系為借口發生任何越矩行為,如有違背,協議終止。
結尾處是我和張斯達的簽名,一式兩份,人手一份。
協議生效至今,我和張斯達其實也沒有認真地計較過那兩頁紙里繁多的條款。
我們依照協議所做的事也無非為對方擋去一些單身可能招致的麻煩。
這份協議也確實讓我在洛杉磯的六年過得輕松很多,至少瞿女士沒有再隔三差五讓我去結識一些她認可的單身男士,自從我把張斯達推到她面前那天起,瞿女士就仿佛徹底失去了把我推銷出去的熱情。
有時候我甚至懷疑,張斯達為了完成協議不惜重金給了瞿女士大筆的封口費。
當然,這只是懷疑。
總的來說,這是一份合作共贏互利互惠且可持續發展的協議。
前提是,我和張斯達秉持著良好合作的信念,互不相愛。
不愛,即可不干涉,不愛,也就不會去計較,輕輕松松,得過且過。
可如今,因為這份協議,我似乎把一些意料之外的東西給賠了進去。
比如現在,看著張斯達逐漸凝重的眉頭,我正常的反應應該是拍拍他的肩膀告訴他人生總是有很多苦難要經歷,苦一苦就習慣了,但我真實的表現卻是在他的注視下臉部逐漸升溫,想出口解釋,話還沒到喉嚨口就開始了語無倫次。
完蛋了,我的腦子里瞬間就被這三個大字占據了所有空間。
太明顯了,瞿琰琰。
張斯達這么一個頭腦和四肢均衡發展的人,怎么可能發現不了我的不對勁?
還有剛剛那兩句話,是個人都會覺得我對他有那么點意思,難不成我還要強烈要求一下張斯達把那兩句話當笑話聽嗎?
太刻意了,瞿琰琰。
張斯達那個表情,絕對不是想聽笑話的表情。
正當我的思考進入了卡殼狀態不得緩解的時候,張斯達的表情又變了。
這回是一個好像真聽了玩笑正在發酵笑意的表情。
我的心從嗓子眼啪地一下摔到了柏油馬路上,路上車輪呼嘯而過,把我的心碾成了細細的碎末。
白擔心了,瞿琰琰。
張斯達這些年大腦的發育可能沒趕上四肢,他什么都沒看出來。
我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反正張斯達是笑了。
眉開眼笑地,他說:“你提醒我了,我們是該把協議重新修訂一下。”
他靠著車窗一臉輕松,仿佛剛剛的嚴肅都是我的錯覺。
“之前那份,就先作廢吧。”
像是一片葉子從不知名的樹上落下,帶著輕巧的節奏,搖晃的光線,穿過空氣與想要接住它的手掌,慢慢慢慢地覆蓋在了我剛剛掉了心臟的地面上。
那場面有些血腥,但那葉子落得很好,不偏不倚,就落在了我的心間。
一點也沒有枉費我的心在路上鋪了那么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