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見保羅時，他還是個沒有肚腩的英俊男青年。

那時正逢我們高中畢業(yè)前最后一個寒假，余琰的母親來了青市探望她，故而余琰沒有和我一塊兒回荇城過年。年后我找了個理由從荇城溜回了青市想提早看看余琰，張斯達知道后表示愿意同行，我們就約在了青市的機場見面。

等我提著行李從機場出來，就見著張斯達裹著一身黑色的長羽絨服半張臉埋在圍巾里在出口處站著，他身后有個穿著短夾克和牛仔褲的男人單手插著兜跟著，金發(fā)碧眼笑得滿臉熱情。

我和張斯達打了招呼，那男人就走上前來介紹了自己：“嘿，你就是琰琰？我是保羅，梓源的經紀人，很高興認識你。”

我有些驚訝于男人流利的中文，還有他帶些痞氣的動作與聲線，但他的眼神豁達正直，讓人很容易就生出了信任，于是我伸出手和他握了握，說：“你好，我，是斯達的同學。”

張斯達在一旁不冷不熱地說：“走吧，你這飛機都延誤半天了。”

駛離機場的車上，保羅和我聊起了自己的家鄉(xiāng)意大利，他說意法邊境的勃朗峰這個季節(jié)會落雪，他說意大利的葡萄酒和甜點讓他留戀。

我們一路聊得熱烈非常，那個時候保羅二十歲，寸頭耳釘看上去酷得不行，當我注意到他左手無名指上的戒指時，保羅說：“哦，這個，想不到吧，我是個已婚人士。”

“意大利結婚這么早嗎？”我問。

“個例哈哈，不過我現(xiàn)在單身了。怎么樣琰琰？我覺得我們也聊得挺投緣，不如——”保羅在副駕駛座上笑著偏過頭。

張斯達說：“哥，她還沒成年，你晚幾年再問吧。”

“嘿，梓源，我每次和女孩這么說你都要打斷我，我很沒面子啊。”

我在一旁笑得咯咯咯咯，只覺得窗外陰冷的天似乎也算不上什么，車內開著空調，我們三個人吵吵鬧鬧，余琰我也很快可以見到。

一晃眼十年過去，保羅留了胡子開始發(fā)福，張斯達依然喊著他“哥”，余琰卻見不到了。

我看著現(xiàn)在這個剃去胡子臉部輪廓又重新顯露出來的保羅，心下有些感慨。

這天傍晚的火燒云很紅，保羅帶著我從西面的小花園一路往回走。

出小花園的門時我看到了旁邊種著的大片玫瑰，突然有些理解了保羅從小花園的瞭望臺上看這個方向時出神的表情。

保羅其實說過很多次，他那和他只有兩個月婚姻的前妻切利亞十分喜歡玫瑰。

“保羅，你當年是為什么當了斯達的經紀人啊？”我問他。

保羅笑：“他需要咯，他說他缺個經紀人，我就幫他補這個缺。”

頓了一會兒他又說：“琰琰，我出現(xiàn)在這兒是不是挺奇怪的？我看你當時那個反應，像是很驚訝？”

我點了點頭：“對啊。”

“現(xiàn)在還驚訝？”

我想了想：“好像習慣了。”

“哈哈哈，習慣是個好習慣哈哈哈。”保羅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