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眼相對,李順自然也看見了李和。
只見他眼中浮出一抹驚喜,同身旁的部下交代幾句,便擠著人潮走出來,哈哈大笑的給李和來了個擁抱。
他是真高興。
在李和的引薦下加入扶桑會,本以為只是謀了個兵團長的職務,卻不想扶桑會突然擴大手筆,一支集團軍眼看就要拉起。
而他,也水漲船高的升任師長了。
神風軍第五師師長,藤原明治給他的編制是六個團,一萬兩千人,其中有兩千扶桑退役老兵打底,全員制式裝備配置。
雖然在名義上只是民兵師,但實際上就是正規軍。
而且藤原明治還幫他運作暫且取消了武盟的通緝,當年在蘭山鎮的案子已經重新提審,只需要走訪當年遇難的鄉親采集證據,他就能夠翻案。
此番反攻若是僥幸不死,日后必然飛黃騰達,建立一番功勛事業。
男兒在世,誰又愿蹉跎一生?
李和給他提供了這個機會,他又如何不感激?
使勁擁抱過后,李順豪爽的笑道:“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啊,宮蟾老弟,來來來,今日一定要讓哥哥請你吃個飯,好好感謝你一翻。”
兩人都是沒手機的窮人,上次分開后也沒個聯系方式。
能再次碰面,還是挺有緣分的。
沒理由不給李順這個面子,李和便笑著應了,談笑著走了兩分鐘便來到一家扶桑人的日料店,老板似乎認識李順,熱情的招待了三人。
一翻張羅,滿桌佳肴便呈了上來。
“來來來,弟妹試試這個,東海空運過來的藍鰭金槍魚,從海里捉上來不到十二個小時,做刺身最為鮮美,再沾點田中大廚特制的芥末,保管好吃的不得了!”
春風得意馬蹄疾,這大概是李順目前最好的寫照。
他人生的前十八年一直在放牛務農,直到覺醒那天,他才知曉,自己原來是俠客,于是,為了給鄉親們報仇,他深夜潛入魏府,殺了魏橫江一家二十四口。
從那以后,他便成了朝廷通緝的要犯。
八年來的躲躲藏藏,連家都不敢回,父母都不敢見,沒辦法找正經工作,又不愿去偷搶行惡,無奈只能顛沛流離。
如今一朝安定,得到了應有的待遇,頓時有種撥云見日的感覺。
人也自信開朗許多。
被李順稱呼“弟妹”,楊秀兒頓時笑瞇著眼睛如月牙兒,如同偷到蜜糖吃得小老鼠一樣,乖巧的點點頭,吃著李順遞來的菜品。
那邊李和與李順干了兩杯酒,便開始說話了。
“老弟,感謝的話就不多說了,以后但凡有用得到哥哥的地方,你一句話,哥哥保證給你把事情辦好。”
“李大哥言重了。”
“一點都不言重,老哥我自從出了蘭山鎮,走南闖北七八年,什么人沒見過,什么事情沒遇到過?這人世間啊,最是一個踩低捧高。
花花轎子人人愛抬,雪中送炭,卻是沒人肯做。
這些年也不是沒有勢力想要拉攏我,可一旦知道我的身份,態度完全就不一樣了,那種感覺,不像是看人,而是在看奴隸,你懂么?
以為,丟根狗骨頭,我就得去咬著。
不咬?
一個舉報電話打到武盟,有的是高手宗師前來捉拿追殺,生死系于人手,一個個,都以為拿住了我的把柄呢……
人情恩義,哪有把柄要害靠譜?
呵……”
李順說的激動,李和聽的沉默,俠以武犯禁,如郡主所說,李順這是咎由自取,可李順做錯了嗎?
他錯了,也沒錯。
他錯在不該殺魏橫江全家,但以二十四口人命償還七百余口餓死的百姓,似乎也不算錯。
于情可奪,于法……不容。
李和并不想思辨情法之間的高低,硬要說的話,他是贊同郡主觀點的,有些事情該做,但不能任由情緒去做,得考慮方法。
想來,這些年的顛沛流離,李順也是清楚當年的莽撞了。
此刻苦盡甘來,這才找李和一訴心事。
都是男人,也沒有什么好安慰的,喝酒就好,李順話說出來心里也就通暢了,待到酒過三巡,李順才眼神突然一變,確定沒人偷聽后,低聲說道:
“安土桃山給我撥了兩千扶桑士兵做第五師的班底。”
“這兩天的相處,扶桑人給我的感覺并不像是有詐,那些士兵眼底都有一種純粹,一種朝圣般的決心,可以確定的是,那都是心存死志的義士。”
“在安土桃山的布置中,神風軍也是以主力軍團在制定訓練計劃。”
“應該……沒問題吧?”
他依舊記得上次李和的委托,沒有因李和年輕而不放在心上,也并不以扶桑會的厚待就忘乎大義,這份心,十足難得。
李順能夠提起此事,李和就知道,這是個值得深交的漢子。
“藤原明治是個有魄力的,我相信他是真心想要做好反攻一事,這份首義對他而言很重要,踏踏實實把事情做好,便能夠得到最豐厚的回報。”
“但,扶桑會中,并非都是如此。”
“那日我初到天渚市,路上遇見的變異黑狗,后來的腐化貓……實驗室失火……污染區信號槍……忽然變動的輻射周期。”
“一樁接一樁的事情,足以見扶桑人行事不擇手段。”
“倘若下面的人自作主張,做出一些手腳,反攻的時候,就得拿出無數人命來填,我實在不希望出現那種情況。”
李和這番話,算是推心置腹了。
李順現在畢竟是在藤原明治手下做事,萬一他把李和出賣,李和就得面對整個扶桑會的怒火,哪怕他如今站在郡主這邊,藤原明治要殺他,辦法也多得是。
畢竟,李璇璣的怒火雖然可怕,但也不至于將個人喜怒放在反攻大業之上吧?
為了一個不入流的俠客,置天下安危于不顧?
那不可能。
李順也知曉這其中的利害,見李和能夠如此信任自己,頓時有一種引為知己的感覺,當即又同李和干了幾杯,再三保證自己會密切注意,定然不讓意外發生。
一場飯局,賓主盡歡。
散場離去的路上,楊秀兒有些不解的說道:“藤原明治是扶桑不世出的雄主,在他之前,扶桑人不過是一盤散沙。”
“從無到有,扶桑會由他一手組建。”
“此等豐功偉績,雄主之姿,底下人怎么敢違背他的意志?”
李和笑了笑,說道:“是啊,怎么敢?”
“可若是,他們是忠心的呢?”
“并非是所有人都可以看到大局的,有些人只會覺得主公太過正直、古板,需要他們舍身取義去攬下一些臟活、累活,方才是盡忠盡義。”
“那樣,才是最可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