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感覺這些年來的人生過得很快。

程曉開車慢慢駛離城市，神情稍有恍惚。

二十三歲。

他從小就有心理準備，可從沒想過會來得這么快。

原以為還有大把時間，能讓自己再多做些想做的事。

要說心里一點不平衡和失落都沒有，那是假的。

可只要想想家族里曾經有許多人也是在他這個年紀死去，便不會再感到多么委屈了。

這些年的時光，總覺得一眨眼就過去了。

回憶孩童時期的許多經歷，會覺得它們就像上周才剛剛發生過一般歷歷在目。

現在的他才真正感受到什么叫光陰似箭。

真的只是一眨眼，便走完了一生。

兒時熟悉的所有親人，如今都去了另一個世界。

這趟回家，自己也能達到另一個目的。

那就是追憶他們一生的往事。

從程曉開始朝上數三代，這些家人用過的房間，大多還保留著他們生前的原樣。

只要看著那些屋子，他就能想起每個人的音容相貌，和與他們共同度過的時光。

這些事都是離開老家前的自己不愿意面對的。

不知究竟是因為在死亡逼近時產生了心境變化，還是因為隨著年齡的成長而變成熟了……如今的程曉不再對那些記憶感到排斥，反而覺得有些懷念。

很難說清的復雜心情。

其實他到現在為止都沒法很明確的了解自己到底在害怕什么。

那座房子本身真的有哪里嚇人嗎？

……

或許吧。

可程曉覺得，那或許只是因為親人一個接一個的去世，才讓他對每一間空蕩蕩、不知百年以來死過多少族人的房間感到難以言喻的惶恐。

也許只是因為害怕面對別離、不希望它們提醒自己想起親人的逝去罷了。

這出自人心底對家人離別的本能恐懼。

程曉記得自己兒時特別怕黑。

怕到躺在床上睡覺，不敢把頭露出被子，也不敢睜眼。

因為他總覺得，自己一睜眼，就會看到什么很可怕的東西。

他說不好是什么。幻想的恐怖事物總在每天變化。

有時可能是一張鬼臉，有時可能是怪獸的血盆大口……

孩子的想象力總是十分豐富，如今的程曉手握方向盤想起此事時，不由得露出一絲微笑。

當時怎么就害怕成那副樣子？

要真有那么嚇人的玩意兒，就算躲在被窩里也是無濟于事啊！

可現在細想起來，自己那份在黑夜獨自入眠的不安與焦慮感，也許只是害怕一覺醒來，自己深愛的家人又少了一位吧。

或者，干脆就醒不來了。

爺爺就是這樣去世的……在安詳的睡夢之中。

好像自己也是在那之后不久，才開始如此怕黑。

兒時的程曉跟媽媽說過，想開著床頭燈睡覺，不然會很害怕。

而媽媽沒有滿足他的要求。

她說，開著床頭燈睡覺對睡眠質量不好。而且如果太依賴它的話，就一直無法擺脫陰影，解決不了根本問題。

同時，媽媽還安慰他說不會有什么鬼怪的，男子漢不要害怕，要有勇氣。

……可是，真的沒有嗎？

那他們看見的又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