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老高自顧自的點燃卷煙，重重吧嗒一口，吐出煙氣后說道:“你們都說毛煙太烈，我抽了這么多年，抽來抽去還是這煙好抽，抽著得勁。”

“主要還是危害太大。”唐宋根本不需要老高的招呼，自己找了根長凳子坐下來，說道:“雖然抽煙本就對健康有害，盡量應該少抽，但手工卷煙沒有過濾嘴，尼古丁總是多吸了些。”

“危害大不大我都無所謂，反正也沒幾年好活的。”咳嗽了兩聲，老高看著唐宋，說道:“你有什么想問的就問吧。”

“是這樣的，關于一年前的事情，您曾經在采訪中說，是您不小心將右手給伸進了機器里，導致了悲劇發生？”唐宋斟酌著措辭，生怕引起了老高的反感。

這是唐宋從餐館老板嘴里得來的消信息、再結合網絡上關于此事的報道，綜合得出的消息。

卷煙冒出來的煙很大，味兒也比較沖，老高那張長滿皺紋的臉在煙霧里顯得朦朧起來，他想了一會兒，才遲疑說道:“你……相不相信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靈異事件？”

這話從老高嘴里說出來，讓唐宋有些摸不準他的意思，他當然不可能說自己是被無數女鬼垂涎著肉體的男人，只要自己想，立馬就能當老寧的接班人。

沉思了片刻，唐宋說道:“世界上，的確存在著許多不能用科學解釋的怪事，對于靈異事件，我其實一直挺好奇的。”

老高起身，從歪嘴鐵茶壺里倒了杯水，說道:“我和你一樣，開始對所謂的靈異事件很好奇，但心里卻不怎么相信，就跟古代的神話一樣，當做故事聽聽就得了。”

他端著杯茶水回到凳子上，突然伸出了自己那只手腕以下全被碾碎的右手，表情瞬間變得猙獰:“你知道我的手是怎樣沒有的嗎？”

“聽說是您不小心將手伸進了正在運轉的機器，是被機器給碾碎的？”

老高狠狠吧嗒了幾口煙，煙霧頓時彌漫起來，他說道:“沒錯，我的手確實是被機器碾碎的！”

他看著唐宋:“可是你知道嗎，完全不是我不小心！而是我親眼看著自己慢慢將右手……伸進了機器里面！！”

老高的眼神看著有些滲人，他的語氣冷厲:“你肯定不懂，那種意識清醒，但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感覺！我清楚的看著自己毀了自己的右手，可我……什么都做不了！”

心里驚訝，唐宋看著表情猙獰的老高、看著老高微微顫抖的身軀，問道:“您是說，您的右手被毀時，您的意識絕對清醒，但控制不了自己的行為？”

“不僅僅是我！”老薛僅剩的一只手握成拳頭，按在了污跡斑斑的桌面上:“還有我妻子，同樣也是如此！”

老高沉默了片刻，繼續道:“我在公交車上撿了兩根金飾，一根項鏈，一枚戒指，我將項鏈送給了我老婆，自己則戴上了戒指。”

“我將金戒指戴在了右手手指上，所以我眼睜睜看著自己將手一步一步伸進了機器里面。”

老高突然笑了起來，笑著笑著眼眶就紅了:“而我的妻子，她將項鏈戴在了脖子上，所以她意識極度清醒的將自己的頭從車窗里伸了出去！她死得好慘！”

唐宋沉默，看得出來，老高很愛他的妻子，因為他一時貪心，撿來了兩樣不該撿的東西，讓一個完好的家庭瞬間破碎，想必這段時間以來，老高一定背負著很大的壓力。

“那后來的戒指和項鏈呢，還在您手里嗎？”唐宋對那兩件金飾很感興趣，這是類似于……詛咒？

老高搖了搖頭，說道:“那枚戴在我手上的戒指不見了，清理我妻子遺物的時候，也沒再看到那根項鏈。”

他站起身，走進里面的小屋，隔了一會兒才出來，手里拿著個白色搪瓷杯子，從鐵嘴壺里倒了杯水:“你來了這么久，我都忘了給你倒杯水喝。”

“給。”老高將搪瓷杯放在唐宋跟前，露出一個笑容:“說了這么久，口也有點渴了，喝口水吧。”

兩人談了這么久，唐宋還是第一回看見老高的笑容，他推了推身前的水杯，說道:“謝謝，暫時不怎么渴。”

唐宋掏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已經不知不覺到了晚上九點來鐘。

“逝者已逝，你要節哀……時間不早了，我該回去了，關于新聞，我們可以采取化名。”這個時候，唐宋依舊沒有忘記自己的身份，他是一名記者。

見唐宋提出要走，老高起身，指了指桌子上的水杯，說道:“喝口水再走吧。”

“謝謝，家里有水，況且我現在不怎么渴。”

“那路上小心點。”見唐宋態度堅決，老高也就沒再勉強，他看著唐宋出了屋子、走出院子，再看著外面伸手一只手將院門關上。

唐宋出了院子，胡同里家家戶戶都將院門關得很緊，大多數都滅了燈，胡同里也沒什么路燈，顯得黑漆漆一片。

好在唐宋的雙眼不僅能夠看到一些奇怪的東西，對視力也有增強，他在胡同里的青石板路上走得很快。

他走出胡同，外面的街道上清冷寂靜，交叉路口前的紅綠燈來回閃爍，初春的深夜，氣候總是有些涼，這個點路上也沒什么車，唐宋慢慢朝著出租屋方向走。

走進一條偏僻街道時，前面拐角處，突然走出了一個人的身影，看到那道身形，唐宋咧嘴笑了起來。

那道人影，是前不久才剛剛見過的老高、高鐵柱。

看到老高走出來的一瞬間，唐宋面目如常，并沒有感到絲毫驚訝。

此時的老高顯得特別怪異，他走的很慢，慢慢從前面的陰暗巷子口走了出來，滿是皺紋的臉上長滿了灰褐色斑點。

“嗬嗬……”

老高笑了起來，連笑聲都是如同被人卡著脖子發出來的，很是刺耳，他陰惻惻盯著唐宋，眼神極其嚇人，和一開始老實環衛工的形象有極大差別。

“呵呵。”唐宋也跟著笑了起來，說道:“夫妻混合雙打呢？”

“你說什么？”老高笑容逐漸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