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龍性淫，龍女思衷。”篅諸不停重復著這句話，嘴角帶著苦笑。

我看他如此難過，便開口道：“當然這不過是欲望之眼的一面之辭，不能以偏概全，這世間總也會有思衷的公龍，不是所有的公龍都濫情的。”

篅諸淡淡瞥我一眼，眼睛里毫無溫度，我趕緊捂緊嘴，表示自己不會亂多言了，他才把那可怕的眼神收回。

“事情我大概明白了，暫不論你說的是真是假，但是氣息不會騙人，你確實是我篅諸的后人，所以且暫時信你。”篅諸毫無感情地說。

聽到這里我趕緊趁熱打鐵追問：“那我什么時候、、、、、、”

篅諸揚手示意我閉嘴，他看我一眼：“你所說的欲望之眼乃我的右眼，可能將人之魂體送至太古之地的本事連我都沒有，更不用說我的眼睛了。不過或許是后世有什么事情導致了變化也說不定。”頓了頓，篅諸繼續說：“不過，能跨越境界，這事倒是可以予鮫人族族長問問，他們知曉空間變換之術，應該有辦法才對。”

我大喜，竟跑去拉住了篅諸衣袖：“那我們快去吧，快走吧。”

篅諸甩開我的手，臉色仍是不愉。

“不急。”篅諸慢文斯理地抖抖衣袖。

“什么不急，”我擺擺還不習慣的尾巴，有些急：“現世的汪婆婆還在守著我的身體，要是時間久遠，可能汪婆婆就會當我死了，將我入殮。或是我的身體真的就自己撐不過去生理機能都死掉了，那我是想回去也是回不去了，只會落一個魂飛破散。”

篅諸神情軟了一些，不再那么生硬：“你先得隨我去一個地方，我弄清楚一些事情再帶你去鮫人那里。何況鮫人族現今正慶祝繼承人出生在海底狂歡相賀，就算是我去了也怕是自討沒趣罷了。”

我皺眉：“龍不是萬物之主嗎，龍不是無所不能的嗎，你肯定有辦法的啊。”

篅諸聽到我的話，笑了：“我雖被稱作萬物之主，卻不能讓萬物都如我所愿。無所不能更是笑話，天地萬物最懂得制衡之理，火能燃盡木，水就能撲滅火。龍能上天入地，鮫人便能織就天羅地網，不過是在自己的領域里面稱霸而已，誰都不能說自己最強，因為強中自有強中手，且強弱必會相克。”

我大約明白意思，于是說：“好吧，我不會強人所難了，現在你說去哪里我便會跟著你。”

篅諸對我突然轉變的態度十分滿意，點點頭說：“先回一趟皇宮。”

“嗯嗯。”我應和。

篅諸卻阻止我的腳步，有些不贊同地盯住我的尾巴，問：“你現在可以自由控制你的龍尾嗎？”

我搖頭。

他于是沉吟半刻說：“也罷，我方才度你一口龍息助你得以顯形，現將我再度你一口，助你魂力穩固，能有力量操控自己的龍尾，遇到危險也能自保。”說完又緩緩朝我身體吹了一口氣，霎時間我真的感覺到自己的能力有所恢復，路過的小動物低聲咕噥的話語中我也能明白一兩句了。只是能力還是稍弱，不能聽全罷了。沒想到篅諸的龍息這么好用，我要是多討幾口會不會就能完全恢復自己的能力了？想想我就笑著討好地望向篅諸，可抬頭一看到篅諸那張冷冷冰冰的不講情理的黑臉，我還是打消了這個想法。知足常樂嘛，知足常樂，現在也不錯啊。

“抓緊我的袖子！”篅諸看我一眼，我立馬用力抓好，然后篅諸化身為龍直升上天，而我卻握住龍爪被吊在半空，感覺隨時都會掉下去。

“篅，不，龍王大人，你其實可以背我的啊，這樣我也不會被吊在半空這么辛苦了，我感覺我快掉下去了呀。”在風的阻隔下，我幾乎是喊出這段話。

而篅諸完全無視我的哀嚎，只冷冷一句：“抓好便是，掉下去可別妄想我會撈你一把。”

你這個冷漠無情的龍，虧你還是我的老祖宗，這么不愛惜后輩，活該老婆孩子都跑了。我心里暗暗腹誹。下一秒不知道是不是洞悉了我此刻惡毒的想法，篅諸突然加速，并在高空上下無端做了幾個旋轉的動作，可把我晃得夠嗆，當下我便不敢再冒犯了，在心里面也不敢瞎想了。

來到皇宮的時候，我整個人已經暈乎乎地快不省人事了。

篅諸將我隨手丟給了一個太監打扮的人，就跟一群簇擁著他噓寒問暖的王公大臣打扮的人們離開了。

離開了？他居然丟下我離開了？我頓時無語地跟一臉好奇望著我的太監兩兩相望。

這個太監的執行力還是很好的，幫我安排好了豐盛的晚餐，還幫我安排了一個香噴噴的泛著玫瑰花香味道的澡，在送我去就寢的寢殿時候，那個太監周禮跟我說篅諸那家伙的寢殿就在我的隔壁，但是篅諸曾言明未得傳召任何人都不得進入，否則立即處死，更甚者會滅之九族。他一邊說，我一邊暗暗點頭。篅諸那個人一看就是那種殘暴不仁的龍，下這個命令合情合理嘛。

我躺在暖綿綿的被子，看著黃金鍛造的床架和裝飾器具，心里美滋滋的。不得不說篅諸這審美真是太有水準了，深得我心啊。心想：今天先好好休息，明天再與篅諸商議之后的計劃好了。

可當我正準備閉眼休憩時，有一個黑影從我房間經過。雖然我的能力尚未全部恢復，但我屏息感應之時分明看到那人是朝篅諸的寢殿走去了。我心想若是什么宵小之輩想加害篅諸而且還成功了的話，那我之后該怎么辦，誰帶我去找鮫人，誰幫我回家啊。

于是鉆出暖烘烘的被窩，遠遠地跟著黑影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看著黑影從善如流地進了篅諸的寢殿，也就是她進門的那一刻，寢殿的所有燈光一下就全亮了。我找了個隱蔽處，既能看清寢殿的情景，也能在篅諸發生意外時一躍而入。

“不對啊！”我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如果篅諸遇到意外，我這么弱，能用的到我嗎？”咕噥著我又安慰自己：“算了，先看看吧，也許沒什么事呢。”

寢殿的大門并沒有被那個闖入者關牢，留下了一片縫隙，恰好我可以看到。

“杵兒？竟是你來了！”篅諸驚喜的聲音。

沒想到篅諸竟也有這么不冷冰冰的時候。不過杵兒？難不成我剛才跟蹤的黑影就是先祖翎杵？我大喜，說不定可以偷偷看看翎杵的模樣，然后偷偷畫上一副她的畫像，這樣我和汪婆婆就可以拜祭先祖正臉而不是一個模糊不清的背影了。

“父龍。”平平的音調。

通過拉長的縫隙我可以看到翎杵正背對著門口，頭上扎著宮女的發髻，穿著也跟宮女的服裝相似。

“杵兒，你又離魂至活人身上，這樣對你身體不益，若是有什么事，你直接本體過來或者差人送信我去看你便可。”篅諸說。

“父龍，我這次乃是趁著母龍沒注意偷跑出來。事情緊急，并未考慮良多，這應該是我最后一次來找父龍你了，母龍把事情都同我說了，我將和母龍找一地方隱居而活。母龍這次真的是心灰意冷，不愿再與父龍你一起了。”翎杵說。

“我已知道錯了，我跟親信已經說了，待過幾日我會演出一場戲，我會生一場大病，御醫回天乏力救治不得，我將順勢駕崩，然后皇位再順理成章繼給皇族一族親。這樣我就隨你們一起永遠只有我們三個人一起生活，你相信父龍，父龍不會再犯錯了。”篅諸聲聲真切。

“別說了，父龍。你明知道你現在做的才是多余，母龍不可能回心轉意，而我只會跟著母龍一起。”翎杵的聲音并未因為篅諸的真誠而有所觸動。

果然是一家人，沒有最冷漠，只有更冷漠，沒曾想到先祖翎杵竟也是一個冷到骨子的性格。

看得太投入，我不由得嘖嘖出聲。隨即清醒過來捂住自己的嘴，可惜寢殿那里已經察覺，篅諸一個甩袖，我就被一股外力扔在了篅諸和翎杵的面前。

我抬起頭，一臉尷尬地笑。這下倒是看清了翎杵的長相，可惜我知道這不是本體，不過是翎杵之魂附身而已。

“父龍，這是何人？”翎杵面無表情地發問。

篅諸皺眉，不開心地瞪我一眼。聽見翎杵問起，也許是不知從何處說起，便一時僵在那里。我趕緊搶答道：“先祖，我可是你的后代。”這么說沒錯吧，我暗自思量。

“先祖是喚我嗎？我尚未成年，且并未與誰交配，何時來的后人？父龍，這怕是你在外面亂來的結果吧，卻在這里胡說八道。”翎杵冷著笑，眉眼間都是冷漠。

篅諸低頭嘆了一口氣，開口：“你且聞聞她的氣息，再來判斷是非也不遲。”

翎杵狐疑看了篅諸和我一圈，終是湊近嗅了嗅。下一秒神色大變，看向篅諸：“父龍，這是？”

篅諸與她大概說了下我的情況，翎杵才慢慢平靜下來。

翎杵垂首：“原來竟有這番緣故。”

篅諸說：“杵兒你來得正好，我正想給你占卜一下，來印證一下這個，對了，”篅諸望向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趕緊從地上爬起來，“我叫蘇璃茉，琉璃之璃，茉莉之茉。”

篅諸頷首，接著說：“正好驗證一下她說的話。”

我撇嘴，這不沒有用到我的名字嗎，何必多此一舉還問我的名字。暗暗翻了個白眼。

翎杵點頭。隨即篅諸食中指并舉，按住左眼，慢慢將左眼從眼中牽引而出。然后從眉間凝出一滴血滴在左眼上，本來泛著白光的眼珠頓時變作血紅。

“龍王之女，翎杵，望啟示！”說完一束白光自眼珠蔓延直至天際，半晌顏色愈加耀眼奪目，凌空中慢慢現出字跡曰：自太古之后，龍女翎杵成為世間唯一龍族，自立為龍女一族。隱于人間，與人類相生相滅，日久于期，龍女日漸與人類同化，直至龍女一族徹底俱滅于一萬零三十六代，天地間再無龍女。

翎杵慢慢回神看向我。篅諸收回眼珠安回臉上。空中的字跡也如霧氣一般散去了。

“你說的竟真的是真的。”篅諸說。

當然是真的，我才沒有說假話。剛想如此回過去，翎杵已經走到我面前問：“那你為多少代？”

我老實回道：“我不知，汪婆婆沒有同我說過。哦，汪婆婆是我自小就在我身邊照顧我的婆婆，據汪婆婆說現今族里只余我一個人了，因為我們族內的人都很，咳咳，短命。”

翎杵直直盯著我看，竟眼睛一眨也不眨。

我故作矜持地咳了兩聲，都有些晃神得兩位才都回過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