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綠蛇許是覺得情況不太妙，慢慢縮起身子，緩緩向著已經下起傾盆大雨的屋外爬去，小心翼翼地說：“我想這里應該用不到我的，要不我就先離開了。”

見我沒有出聲，它猶豫半刻還是慢悠悠地爬著離開了。

我瞥見它的樣子，并沒有挽留，盡管它有著跟汪婆婆一樣的獸瞳，那瞳孔里面也有星星。

我將木盒子打開，里面還端端正正地放著我剛讀過的信，我摸著那褶皺的四角，一點一點輕輕展平，然后將散在四周的粉末細細合在一塊捧在手心裝進這木盒子里，仔仔細細，一絲都不留下。

裝好了盒子，我抱著盒子小心地擦拭盒體，然后捧著它走進了雨中。

這個雨來得倒是應景，這倏忽而至的大雨將這世界淋了個干干凈凈，好的不好的都被沖刷掉，我抬起頭，不愿閉眼，看著這雨水滴落在我眼睛里面，再落到臉頰，摔在肩上，一點一滴，是淚還是水，我分不清，別人也看不見。

我最終還是將盒子埋在了院里的老松樹下面，那顆老松樹自我有記憶以來就一直長在那，盡管身體中間已經空了，枝椏也不再生出新芽，但是它一直在那里，看到它，每次看到它，就知道自己回家了。

我希望汪婆婆也這樣，天天看著這棵樹，靈魂在這里得到安息。

雨聲很大，風微不聞。

這樣的天氣倒是適合從來不飲酒的我放肆一次，我尋了一個可以看到整個城市的高樓樓頂，提著一打酒，坐在樓頂，這樣的天氣，這樣大的雨，這樣晚的夜里，都攔不住擁堵的人群，他們或打著傘或隨便拿了個什么東西頂在頭上慌慌忙忙得在雨中穿行，刺耳的喇叭聲按個不停刺激著正趕著回家的每個人的耳膜，

每個人都是有家的，不然空無一人的屋子，急著回去又有何用，還不如找一塊清凈的地方喝上一兩口酒，淋一場酣暢淋漓的大雨，瘋一次，甩掉所有的情緒。就讓大雨沖掉無法消化的悲傷難過。

“刺啦！”一聲刺耳的緊急剎車聲傳來，那聲音大的盡管如此密集的雨聲都無法忽略。

我躺在冰冷的石板上，似乎是有些醉了，不愿去理會那馬路上的紛爭。

“路正陽，你沒良心，你沒良心！”女人撕心裂肺的吼聲。

“媽媽，媽媽，媽媽。”小女孩脆弱的哭聲。

“你不讓開我就撞死你，周圍的人別管閑事，不然我能撞死一個，也能撞死兩個，三個，別逼我！”男人惡狠狠的威脅聲。

“你怎么可以這樣，你可以出軌，可以跟我離婚，但是為什么要偷我的錢去賭，這是我小雨的學費，你這個人渣，把錢還給我！”女人哭喊。

“你的錢？你們吃我的住我的，兩個吸血蟲，我拿一點錢怎么了，你都是我的，你的錢都是我的。”男人不講理地冷笑聲。

“我沒有！我沒有花過你一分錢！我只是住了你的房子，可是我現在正準備搬出來了，你為什么不給我時間，為什么連我最后的希望都要剝奪，小雨也是你的孩子！”

“一個臭丫頭，他哪有我親兒子值錢，我可不要。”

“我不管，你不還我錢別想跑，要么你就撞死我！”

“別以為我不敢，臭女人！”

“你來呀！”

“啊啊！啊！”

“嘭！嗒！”

不知道什么時候雨漸漸小了，有雜亂無章的腳步聲車輛聲哭喊聲紛紛亂成一鍋的噪音傳進我的耳朵。

我不想動，但是那小女孩的聲音悲切、驚慌，還是讓我內心生出了一絲煩躁。

趁著沒人注意，我一個躍身從高樓跳下。從隱秘的角落穩定住身姿后，我偷偷打量著，見沒有人看到，我將身體居于墻體旁，魂體出離，飄到了街上。

街上已經是混亂不堪，死在血泊中的短發女子像一個奇異的罐子扭曲著身體，猩紅的血已經分不清是從哪里流出來的，她在抽搐掙扎，但是臉上并無懼意。穿著粉粉嫩嫩的小女孩全身都被打濕，又可憐又無助，對著那血人一般的媽媽，哭得幾近失聲。

而還坐在駕駛做的男人已經嚇傻了，他漲紅著臉，將車窗都鎖死了。有群眾將他的車團團圍死了不讓他離開，還有人用力敲打著那脆弱的車窗，似乎是想把它敲碎。

真是像極了一場鬧劇，只是可憐了孩子。

我穿過擁擠的人，蹲在那被血浸染得臟兮兮的女人的面前，思考要不要上她的身體。思慮期間那孩子抽抽噎噎的，下一秒就要哭暈下去的樣子，終究要我下定了決心，進了她的身體。

我睜開眼睛，努力忽略那還在源源不斷流著血得身體，強支起痛得能讓人窒息的腰，喊道：“小雨，你過來！”

周圍的人跟突然進入了待機畫面一樣，沒了聲響，有的人撐大了眼睛張大了嘴，均是一副不可思議的樣子。

小雨卻開心起來，沖過來抱住我，又哭又笑：“媽媽，你醒過來了，小雨好開心。小雨不要上學，只要媽媽在，媽媽不要走，小雨害怕。”

我掙開小女孩的手，盯著她的眼睛，很嚴肅地說：“小雨，媽媽只是暫時醒過來，媽媽受了這么重的傷，連天使都救不回來了。但是呢，天使知道我放不下小雨，所以她給我時間讓我跟你告別的。”

小雨又大哭起來：“不要，不要媽媽走，小雨要跟天使說，讓媽媽不要走。”

我擦擦她的眼淚，語重心長：“這是跟上天求來的，偶遇小雨最后的時光，小雨是要就這樣哭下去，還是要好好聽完媽媽要說的話？”我微笑著看她，她聽完果然不哭了，只是可憐兮兮又故作堅強地看我，我無奈，只得繼續說：“小雨你聽著，你的爸爸，就是剛剛撞死我的那個人，他呢以后一定要去坐牢的，而我受了這么重的傷，以后也不能照顧你了，你以后要聽奶奶的話、、、、、、”

話沒說完，小女孩就打斷了我：“奶奶和爺爺都壞，在家里老是打小雨，還不給小雨吃飽，媽媽你不要把我丟給奶奶。媽媽你曾經跟我說過，我們是沒有親人的，你只有小雨，小雨也只有你！所以媽媽你陪著小雨好嗎？”

我蹙眉，這可難辦了，這沒有親人可就安頓不了這小朋友了。而且造現在這情況看來，這孩子爸爸坐牢了媽媽又死了，但是爺爺奶奶又健在，這也不符合送福利院的規定，而她的爺爺奶奶看來也不是什么好角色再加上現在他們的兒子因為撞死小雨媽媽要送去坐牢、、、、、、

想了想，我下定決心：“媽媽還有一個朋友，你耳朵過來。”看著周圍人多嘴雜，而且有些好事之者還在舉著手機拍攝，我不得不謹慎而為。我完全遮住自己的嘴巴，在小女孩的耳邊悄悄說：“今天肯定會有警察叔叔帶你回家，你不要怕，乖乖回到家里，等到沒人的時候會有一個姐姐來找你，那個姐姐是個好人，你一定要聽話不要跟任何人說這件事情，她才會去接你，她會待你很好，以后我就將你托付給她了。”

說完我放開這還在抽噎著的小女孩，放出了一個溫暖得不得了的微笑，說了句：“好好生活，那么，媽媽走了。”

那一瞬間，我立馬脫離那具連骨頭都被撞得粉碎得身體，飄在一旁。

雖然可以上人身，但是我也能感覺身體所能體會的痛楚，那種致死的痛苦，就算是我也不愿多加感受，因為太難受，因為、、、、、、太害怕。

可能是我設計的這一活一死太過奇怪，周圍的人一直在周邊竊竊私語不敢靠近，只是那個小女孩還趴在那里，哭著。

我沒有多留便離開了，我在暗巷里面看到我的身體還好好放在那里，沒有人動過的痕跡，我松了一口氣，以后不能再像今天這么沖動將身體放在這么不安全的地方了，現在不同于往日，以前有汪婆婆幫我守護身體的安全，而現在再也沒有誰能給我肆無忌憚魂體出離的安全感了。

我拜托了一只游蕩在周圍的野貓幫我看著這事情的發展，待明日我會過來問它小女孩的進展問題，并允諾了它一頓貓罐頭作為報酬，小貓很是樂意地答應了。

回到家，已經很晚了，我因為淋了雨，又喝了點酒，回去便感覺身體不適，倒下頭就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