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善變,我只是不知道為什么會突然在乎你說的每一句話,你的每一個疑問或是玩笑的調侃,我都很在意。我的心里如此想著。
“偲玧的女兒,你應該剛剛也從我們的聊天里面知道了一些吧,她的尾巴跟我一樣是青色的,所以我們都是正常的。這不過是說明了,說明了、、、、、、”我既想好好解釋,又有些支支吾吾。畢竟要承認自己龍尾未成熟,總有些說不上來的感覺。
“說明了什么?”也許是怕我再一次生氣,戚無說話也有些小心。
“說明我還沒成熟可以了吧,你這家伙,滿意了嗎?”
我氣急敗壞地喊出這句話,便匆匆遠離了這個家伙,利用靈活的尾巴,將他甩開了。
確定了他沒有追過來,我又在原地氣得直跳腳。
“蘇璃茉,你怎么傻子一樣,還跟他解釋,現在臉都丟光了。”我敲敲自己的腦門,很是懊悔。
瞎晃了半天,結果因為沉迷在自己小世界的自怨自艾中,完全沒注意路邊景色已經跟偲玧所在的地方越來越不同。
如果說偲玧居住的地方是極致的清,這里就是極致的媚,入眼都是紅的,紅得讓人眼睛發疼。
隱隱有聲音傳來,我就近找了一個花兒密集盛開的地方躲起來。
“老頭子算的一點也不準,讓我在這地傀的嘴里待了這許久,我都快臭了。”一位清潤公子的聲音,由聲及人,可以看出是一個倜儻風流之人。
“公子說的是,說是機緣,可總是遲遲不見。”
“公子世間無雙,何必聽那老頭子唬人,我們離開了便是。”
“既然來了,等等也無妨,這世間還能有事情逃過我的法眼,讓我也是有些好奇。但是若是那老頭真是唬我的話,我一定吸干他整個氏里族親,祖孫八百輩的鮮血,來作肥料,飼養你們這些挑食的魄羅。”
“如此,先謝過公子了,也讓我們嘗嘗這神算子的味道跟普通人類有何不同。”
“自然是有所不同,普通的人類血是臭的,聞著我都惡心。只有這些天才地鬼,看似平凡卻熟知天下事的先知老人,他們的血里都是學識,于我們才算有益。”
“公子說的是,日后我們絕不胡亂進食,必仔細挑選對象,作為養料。”
有女子嬌俏的笑聲傳來,一字一句一舉一動都隨著那個公子。
“你們且太吵了,安靜做一會兒花,我也想好生歇息一下。”
“是的,公子。魄羅此刻沉息入定,入夜才會醒來,未得叨擾。”
空氣緩緩靜了下來,陽光像是一只溫暖的手摸著我的身體和頭發,讓我也有些昏昏欲睡。
我悄悄抬頭,只看到一個通體白衣的男人,他的頭發隨意束起,一只木簪橫插其中,這男子臉色白的像是涂了幾百斤的粉,秀氣的眉眼,鼻子小巧,嘴唇像泛著糖色,有些誘人得緊。此刻他整個人半懸在花海上方,悠然瞇著眼養神,紅紅的花兒在他身下如海上的破浪一樣來回晃動,時而涌起,時而倒下,帶來一陣陣涼風,為著這熟睡的男人消暑。他的身邊長短不一的長出若干花兒,都殷勤地張開了花瓣枝葉,擋在他的頭頂和身體上方,為他遮蔭擋陽。
我在心里搖頭:誰啊,氣勢蠻大的啊。
但是我又摸摸頭:剛剛是不是聽到他們聊天說到了魄羅?難道是幻覺?而且這紅艷艷比血還要刺眼的花兒,真的跟我在祁遇手里見到的那朵一模一樣,只是這里的花兒感覺長勢更好一些。
緩緩打了一個哈欠,我都覺得有些困了,且天氣這么好,我將身子縮了縮,伴著風的輕吟竟幽幽睡死了過去。
睡醒的時候,日頭已經有些歇了,但還是熱乎乎的。
我懶懶伸了一個懶腰,卻無意發覺周身靜的有些不尋常。
我擺出防御的姿勢,猛地向后一轉,正色。
“危機意識挺強的啊,可是這反應可有點過了,我可是正人君子。”
白面男子手執一束鮮紅的花,在鼻尖忽近忽遠,嗅嗅聞聞。
“君子?就算是君子,也是有偷窺癖的梁上君子,偷雞摸狗,一看就不是好人。”我看著這廝一副斯文敗類的做派,再加上我剛才睡著的時候,這家伙招呼也不打,也不知道在這里看了多久了,從這點也看出不是正經人。
“看來姑娘對我有所偏見,第一眼就決定一個人,未免有些草率。”他說話說得極慢,嘴角一邊清冷一半輕佻,看不出這人是正是邪。
“有些人,我不需要一眼,聽聲音就能判斷。”
他輕笑兩聲,卻看不出來是喜是怒。
他走近,手朝我伸過來,我將身一退,臉躲了過去。
“你還想耍流氓啊,就這樣你還說自己君子?”我嘲諷地盯著他。
“在下,扶卿。湊近我的女人就很多,姑娘真是高看自己。”
他輕蔑一笑,一副睥睨天下的模樣:“從未想過有一天會被如此丑陋的女人嫌棄,有意思,自知之明這種東西姑娘可明白?”
這人還挺毒舌?我摸摸臉,小疙瘩有些結痂了,硬硬的,像是有所好轉。
看到我的動作,扶卿笑得更加歡:“看來姑娘還是有自知之明這種東西的。其實姑娘大可放心,我只是對姑娘身下的尾巴感興趣,卻是沒有細看。而且我這個人不能湊太丑陋的女人太近,會過敏的。”
我也不客氣,“是嗎?那么,如此甚好。”
我看看天空,判斷著此時的時辰,突然天上的一縷光抓住了我的視線。
我偷笑,兀然看向扶卿:“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得罪了像我這樣丑陋的女人會遭天譴的,比如說會被不明不白的東西砸到頭哦。”我還特意咬重了丑陋這二字的音。
“我可不信此等荒謬無稽之談。”
“風大了,可別閃到舌頭,我見過打臉的人多了。”
“怕是不能如姑娘所愿了。”
“看看你的頭上吧。”
“早就有所發覺,只是以這東西的下降速度和方位,姑娘要失算了。”
“是嗎?”
風聲近了,我猛一向前,靠到扶卿胸前,近距離與之貼近,他的瞳孔像麥色成熟的褐黃色,擴張成圓溜溜的玻璃球,像一只受驚了的貓。
“不是說碰到丑陋的女人會過敏嗎,我今天就讓你感受感受。”
我將他撲倒在地,看他驚慌的眉眼,頓時就渾身舒暢。
小子,叫你這么無禮囂張,姐姐就讓你明白,叫一個淑女‘丑陋的女人’會有什么下場!
等到風聲已經到了耳邊,呼嘯而來之時,我一個抽身在地上滾了幾道,躲到了一個稍遠一些的安全區。
那剛才還一副翩翩風流公子的扶卿,還在發懵,卻還是在東西砸到的最后一秒順利躲過了。
哎呀,可惜了。我在心里一陣惋惜。臉上卻不顯半分。
扶卿的一身白衣沾上了泥,他臉色漲紅,看不出是羞惱還是憤怒。他理理衣袖,可不管怎么打理,還是稍顯狼狽。
“姑娘好生粗魯無禮。”扶卿瞪著我,眼里彌漫出殺氣。
我隨意搖搖尾巴,就當活動了筋骨:“要打架趁早,我不會說你欺負女人的。”
盡管放馬過來,我一定胖揍你一頓。
戰火就要一觸即發。
但總有不和諧的聲音打斷嚴肅的場面。
比如現在,一個嗷嗷叫喚的男聲毫無違和地插了進來,頓時吸引了我和扶卿的目光。這家伙就是天上掉下來的男人。
他一張猙獰著的大臉從天上直直落下,翻滾了下,跌在地上,引塵灰飛揚。
“哎呦,疼死了,這是什么鬼地方,呀呀呀,屁股斷了,嘶嘶、、、、、、”
他揉著身體,上跳下竄地蹦噠,嗷嗷叫喚。
轉眼間,許是看見了我們,他一愣,左瞧瞧又看看。
我一眼就認出來了他,是墨云城里見過的,那個人。
“哎哎哎。”像是發現了什么新大陸,他指著我:“你你你,你不是那個絕世美佳人嗎?你還記得我嗎,我們斗武臺見過的,還記得嗎?”
我心里一慌,摸摸臉。心里疑惑:我當時戴著面巾,現在摘下來他居然也能認出來?
扶卿插了一句:“兄臺啊,好眼光。”這句話說的婉轉流連,俱是嘲諷。
“你不用懷疑,我認你不靠臉,而是你身上的毒,這毒我可熟悉地很。”無颯樂呵呵地說著,完全忘記屁股的疼痛:“對了,我無意打擾兩位,想問一下,今日可曾見過跟我一樣的外來人。”
“外來人?”
我看向扶卿,扶卿也正好看著我。
“這家伙咯。”我指著扶卿。
扶卿皺眉,不作理會。頎長的身子直立立的,風撩動飄飛的下擺,盯著無颯偶有思索。
“不是啦,不是他。”
他嘴上否決,突然眼前一亮,向前奔了一大步,興奮開口:“哎呀,總算找到你了,我還以為你成為妖獸的盤中餐了。”
“你怎么過來了。”
我看到正戚無慢悠悠走過來的模樣,一臉嫌棄。
“你們都認識啊,對了,姑娘都認出我了,應該也認出你來了,這位呢,墨云城城,嗚嗚嗚。”無颯指著戚無還在興致勃勃地說著,戚無已經眼疾手快將他的嘴巴堵住了。
戚無討好地朝我笑笑:“當然認識了,我們是朋友嘛。我們互通過名字了,我是墨云城城里面最厲害的神偷戚無,我跟璃茉可比跟你熟。對吧?”戚無有些惡狠狠地瞪了一眼無颯,然后又將眼神對上我。
“你們這些男人神神秘秘的,我可不感興趣。”我沒甚興趣地出言。
戚無也慢慢放開了封住無颯嘴巴的手掌,得了自由的無颯一臉懵:“戚無?你叫戚無的話,那我叫什么?”
這人怕是腦子摔壞了吧,我憐憫地看著他,好意提示:“你不是就是那個無颯毒師奶嗎?”
“你才是毒師奶呢,你竟然侮辱我的性別,別以為長得好看就可以說話為所欲為,我生氣了。”無颯竟像個孩子撒潑一樣,發起了火。說是發火,其實更貼切的說應該是撒嬌才對。
戚無沒忍住噗呲笑出聲,扶卿嘴角也不可控制地歪了歪,偏生他還想故作矜持,想收回那上揚的可以忽略不計的弧度,如此反復,竟像是嘴角在抽搐。
或許這就是他向往的斯文吧,這孩子可別抖中風了。我暗暗吐槽。
“不是毒師奶,是毒師王。”戚無好笑地糾正。
“也沒錯啊,就差了一個字而已,至于這么生氣嗎。”
“他啊之前就一直被說沒有男子氣概,可在意了,你還刺激他。”戚無無奈。
我但是覺得稀奇了:“都說這兵匪分家,相看就是兩眼發紅,你們倒是自得其樂,融洽地很嘛。怎么了,你偷了那么貴重的東西,允了這個毒師奶多少好處啊。”
無颯好奇地伸長脖子:“什么貴重的東西,給誰好處?”
戚無白眼一翻,懶得理人。然后這才看到扶卿一樣,走到我跟前,臉上的表情一下正經起來:“這位是這里的長居客嗎?”
扶卿大袖輕拂,漫地開放的花兒便熱情地張開花蕊,在風中招搖舞動。
“一介養花匠,我進這世外世,乃尋一有緣人。”扶卿未作心機,據實相告。
戚無卻是猛然退后一步,臉色不太好:“這花,看著邪氣。”
無颯很是歡喜,看著這花,直呼:“好漂亮的花兒,它們叫什么名兒?”
扶卿輕笑:“此為魄羅,食葷血養,能改破落之顏為傾世之姿,入藥則為毒,入毒則為藥,至于何作用途,須得自行分析。”
“好一個喜怒無常的魄羅。”戚無沉吟。
“好一個性格多變的魄羅,很符合我們族,我們族內的最高追求就是美。”無颯興奮地想去摸摸那魄羅的花葉子,卻被不給面子的魄羅完全躲開了。
無颯仍是很開心:“這花兒可否送我一枝,我猜它肯定跟我很合。”
扶卿卻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定定盯著無颯,半晌,有些失笑:“居然被說中了,這里還真有有緣人。”
無颯仍然看著那些泛著血紅的魄羅,滿心滿眼都是喜愛。
我的內心此刻躁動難安,心下恍然:難怪看著如此像,只是沒想到竟真是魄羅這惡魔花。
“這花,有自我的意識,而且暴力成性,我這身上的傷口多半拜它所賜。”我看著這漫野的花,恨不得一把火全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