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外婆和張福二人搬到老橋鎮已經好幾天了,張福還不能下地,每天只能坐在床上,偶爾會挪下來在椅子上坐會兒。
別看他不能走動,但卻是操心的命,根本靜不下來,他的房間在樓下,因為家里都是女人,沒人有辦法把他弄樓上去,當然住樓下房間也比較方便照顧。
光是吃喝拉撒就夠折騰人的,張外婆老胳膊老腿的,平日要照顧二個人,不容易。
“媽,這邊種桃樹,那邊種枇杷……還要種桔子樹,這么大的地別浪費了?!睆埜3蛑笤阂粫改?,一會兒指這,恨不得自已親自上陣,急得額頭都出汗了。
“媽,過來歇歇,太陽太曬了,晚點再種吧。”張麗慢吞吞的走進張福的房間,給他開了風扇,聲音低沉又透露著無精打彩。
“哎呀,姐,開什么風扇,多廢電,趕緊關了,給我把扇子就行,”張福操碎了心,腦門上的汗更多了,“不是姐你別到處晃,回房歇著,注意身體?!?/p>
“我身體沒事,死不了,放心吧,我做過一次蠢事,在鬼門關走了一圈,什么都想明白了,以后啊,再不會隨便尋短見,”張麗眼神空洞的透過窗戶看向后院,神情木然,“我還有你和媽,還有三個女兒要養,我怎么能為那樣的男人去死?”
不值得。
真的想開了?
他怎么覺得他姐不太正常,嘴里說著寬慰人的話,表情卻瘆人的很。
張麗閉了閉眼,半晌才睜開,眸子突然泛著光亮,不再死氣沉沉,像是突然間悟了,“我以前是傻,活得窩囊,連累了孩子們,最后還不管理不顧的想一死了之……”
救她的是孩子們,為了活下去她們還開起了店,雖然營業執照掛的是她的名,但她其實什么也沒做。
要錢沒錢,要力氣,現在也沒有。
要不是她母親和弟弟出了事,突然找來,她可能現在還困在自已的世界里,整天鉆牛角尖,活著和死了沒區別。
現在她真的下定決心要振作起來,忘了紀老三,忘了紀家的一切,只是因為喝了太多農藥,身子元氣大傷,她想做什么,現在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張麗喝農耀自殺一事,家里是沒人敢提交起的,就怕刺激到她,加重她的病情,但現在她自個主動提起,說明她慢慢走出陰影了。
原本認真鋤著地的張外婆,這會兒再也不能裝作沒事人那樣,悶聲掄鋤頭了,她佝僂的身子一僵,手一松,鋤頭咣一聲落地,沖過來。
“麗啊,你真的想開了?”
張麗的手被老太太緊緊握住,她虛弱的扯著唇角,本想笑一個的,試了半天也只露出個苦瓜臉,笑的比哭還難看。
“別勉強自已,我知道你心里苦,事到如今只能向前看,幾個孩子都是有出息的,你就放寬心,往后的日子肯定比你在紀家強上百倍,我們一家人就在一起,不分開。”張外婆聲音哽咽,卻語氣堅定。
她會勸這么多,是可以理解的,這個年代離婚的人還比較少,女人過的再苦,也是咬牙硬挺,硬忍著過下去。
實在挺不下去,沒法忍受了,就心一橫操起一瓶農耀喝了,一了百了。
這種事在農村太常見,也就是寧愿去死,也很少會走到離婚這條路,張麗從鬼門關走一遭回來,就狠下心和紀老三離了。
看起來挺堅決,好像想好了后路,要重新開始似的,然而接下來她的表現卻明顯打臉,說明當時她只是一時沖動,不然之后也不會一副厭世的姿態活著。
“對,我有你和弟弟,還有三個女兒,我有你們就足夠了?!睆堺愵澪∥〉谋ё±咸?,痛快的哭了一場。
許顏面色有些凝重,心不在焉的在街上瞎晃,望著這個陌生的鎮子,突然茫然起來,她好像從來沒有認真看過這個鎮子,也沒仔細看過橋頭村。
重生到現在,快半年了,她下意識的把紀家姐妹還有張麗當作自已的親人,把這里當成自已的家,所以才心甘情愿的把錢掏出來,所有的付出她都覺得是值得的,
可剛才她站在家門口,聽到張麗說有張外婆和張福,還有她的三個女兒就足夠了……
所以她是多余的,沒人需要她?
那她在這里做什么?還買了一堆家具電器,被暗暗貼了個敗家娘們的標簽。
“嘀嘀嘀……”身后有人騎摩托車經過,時不時按一下喇叭。
換作平時,許顏早就回頭先瞥一眼,看看是哪家有錢人,騎著摩托車出來得瑟,但這會兒她實在沒心情,抿著唇任騎車的人跟在她屁股后面叫囂也充耳不聞。
“臥槽,許顏妹子真是淡定,喇叭這么響,愣是假裝沒聽見,裝的和真的一樣……哎,川哥你干嘛呢,悠著點,差點把我甩下去了?!卑⑸剿烂ё☆欈却ǖ难嫔话淄弁鄞蠼?。
顧奕川微微側首睨了他一眼,眼神帶著濃濃的警告,他就是故意用力甩了下車尾想把這貨甩下去的,沒想到他反應挺塊,愣是掙扎著不肯被拋開。
聽到聲音,許顏總算分了點注意力過來,看見是熟人,她眨了眨眼走近,“顧奕川你什么時候買的摩托車,以前怎么沒看你騎過?”
“前幾天剛買的,過幾天川哥就成年了,這是他媽媽提前買給他的成年禮?!卑⑸綋屩卮稹?/p>
顧奕川蹙了蹙眉,卻沒反駁。
“你要成年了?”許顏若有所思的撓了撓頭,“你想怎么過?那天需要幫忙嗎?”
“有什么好過的,真無聊!”顧奕川冷冷的回了一句,臉色也隨之沉下來。
許顏:“……”她就隨口一問,這小子反應太反常了,好像對過生日挺排斥的,才問一句就要翻臉的架勢。
“過生日怎么能說無聊呢?這是很有意義的事情好嗎?在我們那,過生日都會請很多人參加派對,哦不,是聚會,一起唱生日歌,吹蠟燭吃蛋糕……”說了一半許顏忽然梗住,她說的這些都是前世的生活,那是二十一世紀,是在四十多年后。
九零年代的偏僻小鎮上,哪有這些講究?
前些天她看到隔壁店的小孩過生日,做母親的給下了一大碗長壽面加四五個雞蛋,那小孩吃的可香了。
所以剛才她說的那番話好奇怪。
“我知道我知道,電視就是這么演的,過生日買個蛋糕,一群人圍著壽星唱歌,川哥你生日那天我們也這么干唄?”阿山躍躍欲試,興奮的慫恿著。
而許顏說的他們那里,二個少年自動忽略了,只當她在帝都時的事情。
關于許顏的過去,大家很默契的選擇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