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樹那張木制的臉上生生顯露出懇求的神情，讓趙一夜哭笑不得。反倒是那鹿妖，雖然修為不淺，卻活脫脫一副少女神態。
趙一夜思慮再三，還是決定請眾師兄弟一起商議，他自己是肯定沒法完成這個工程的，而且要移樹，還得先獲得觀主首肯。
老道士在時，就從來沒有把妖物全都劃歸惡類，據說他還認識一位很有名的大妖王，年輕時常在深夜被轎子抬去妖王洞府喝酒。
現下想想他的音容笑貌，恍如隔世。
征得老樹的同意后，趙一夜尋了觀主出來，這位觀主是原來老道長的師弟，趙一夜之前沒怎么和他打過交道。
跟著出來的幾個，都是觀里比較穩重的，見此情景，雖然驚奇，但也還算鎮定。
老樹立在這里已有數百年，一時想要移走絕非易事，這也足可見他的決心。
他們一群聚在門口商議，趙一夜徑自回到房間，繼續躺下，他還是什么也不想做，心里堵得慌。
隨手翻開一夜書，小蘿莉出現在床沿，臉色陰沉。
“最近你都在干什么？為什么不出去找故事？”
簡單說了幾句最近發生的事，趙一夜無視了小蘿莉不耐煩的表情，雖然知道她不想聽，可趙一夜就是想找個人講一講。
對他和老道長的故事，小蘿莉毫無興趣，伸出雙手把桌子拍的啪啪響。
“閉嘴！我可是惡鬼，根本體會不到你的感情，你說再多我也只覺得煩！”
趙一夜只能尷尬地閉嘴，準備把書合上，什么書靈，怎么這么兇……
小蘿莉阻止了他的手，趙一夜手上被她摸到的地方，感覺有些涼涼的。但卻不是寒冷，很舒服的微涼。
那只小獸從書上跳出來，站在小蘿莉的肩膀上，精神奕奕。
它看上去長大了一些，身上的絨毛脫落了一部分，長出幾束發亮的硬質長毛。眼神不像從前那樣迷茫，平日里醒著的時間變長不少。
小蘿莉很嚴肅地抱起雙手，像一個小大人，“你是不是不知道……”
趙一夜挑眉：“不知道什么？不知道你怎么這么兇？”這段時間的陰霾稍稍褪去，趙一夜很難得的和小蘿莉開玩笑。
“如果你不去找故事的話，一夜書會不斷吸取你的生命力，用來維持我們的生命……”
他差點從床上翻下去，這個……確實不知道。
沖到鏡子前，趙一夜這才發現，自己頭上悄無聲息多了好幾根白頭發。之前從來沒有過……
至于老沒老暫時看不出來，一夜書的速度還算給人留了一命。
如果不是他今天心血來潮打開了書，豈不是就要這么不明不白的直接入土……為什么一夜書這種金手指連說明書都沒有……
一夜書的出現，給了趙一夜一個實現夢想的機會，這讓他不由得懷疑老天是不是一直在看著他，但是看著他又為什么要帶走老道長呢……
還是說這正應了那個定理，得到金手指，就必須失去一個對自己極其重要的人……
其實就這樣躺著也不錯，混吃，然后等死。如果老道長還在的話，一定會對他施行冷暴力，盯到他自己覺得不好意思為止。
趙一夜有些理解老道長了，他年輕的時候去過那么多地方，又結識了那么多神奇的人，等老了之后，便留在觀里講一些奇奇怪怪的故事。
原來他的夢想，一直都是成為老道長這樣的人。
趙一夜變得很平靜，露出一個笑容，沒想到啊，平時那么高冷的老道長，臨走之前卻像個糊涂老人，變得那么溫柔。
聽說老道長羽化的時候臉上帶著微笑，完全不像一個病死的人，更像是真的羽化成仙……
從床上跳起來，用院子里的井水洗了把臉，趙一夜覺得清醒了。
明天，下山。那個木偶的主人，這時還在為非作歹，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出這些神奇的木偶……
那個奇怪的女人，根本就是木偶吧……還是材料很劣質的那種。
偏偏卻像個正常人一樣，讓人看不出異常，這東西，沒法用黑科技來解釋。
可惜自己現在連自保能力都沒有，僅僅是那人的木偶，就能把他的所有書靈牽扯住，像這樣的木偶，他沒法確定數量。
實在不行，還是得靠一夜書本體，如果他不是人的話……
沒能收錄水庫女鬼，他的戰力沒有一點提升，小蘿莉他們的能力都偏向精神，新加入的犬靈，能力是托夢。
總之……一個能打的都沒有。
趙一夜自己倒是會幾招三腳貓功夫，也就能打打體型正常的普通人……
小獸很厲害，但是僅限對付靈體，它的身體好像碰不到有實體的東西。
前面一群人七嘴八舌，終于討論出了結果，老樹守著道觀這么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既然這次打定主意，那不如成全他們，也算是一個美談。
道觀這些年沒攢下多少錢，準備資金還需要一段時間，在此之前，可以先讓鹿妖住在山下的村子里。
趙一夜出去的時候，老樹身上的葉子多了不少，煥發了樹生第二春。
“你為什么不能變成人形？”這是趙一夜最好奇的問題。
老樹的修為甚至比鹿妖都要高，沒道理鹿妖有人形他還沒有，若是有人形，他們兩個還不是想去哪就去哪……
老樹微微抖動，臉上滿是遺憾。
“說起來也是難受，我雖然歲數很大，又常年受道觀靈氣滋潤，修為不算低，卻一直沒法變成人形。”
“第一個發現我的人，是老道長……”趙一夜嘆了口氣，這和他的猜測不謀而合，老道長這樣厲害，怎會發現不了門口的老樹成精。
“他說，時機還沒到，等時機一到，我就能化成人形。”老樹癟了癟嘴，顯然有些不開心，時機這東西，聽起來玄妙，實際上就是一張空頭支票樣的東西。
“但我想他不會騙我，說不定挪了位，我就能變人了……”說起自由，老樹眼里滿是憧憬，他一輩子還沒離開過這個地方，“可他說這話時眉頭緊皺，他是不是猜到我要走啦……嘿嘿……”
趙一夜不禁失笑，難怪他們兩能做戀人，兩只千年妖怪，都一模一樣的小孩心性。
明天一早，自己便啟程下山，和老樹一起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