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夫人胸前滲出大片血跡，將華服染成詭異的顏色。
周茉側頭，看到這一幕后無奈地嘆氣道：“果然，已經碎了的東西，怎么都修不好。”
她站起身來，沿著圓桌走了好大一圈，桌旁那些人像是沒看到這詭異的動作一樣，還是談笑風生。
周夫人胸口血液太多，猛得被嗆了好幾口，一邊咳嗽，一邊吐血……這一幕同樣被那些人忽視，圓桌上的食物像是浸在血水里一樣，再也勾不起食欲。
黑影已經在大院里轉了十幾圈，不管去哪，它都無法離開周府的范圍。
“為什么不讓我出去！這是你們欠我的！”他停在門前，發出震耳欲聾的吼聲。
梅子稍稍抖了抖耳朵，這一聲確實中氣十足。
“他欠的是你的嗎？”周茉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
“你是他們嗎？”她沒有給黑影回答的機會，緊接著發出靈魂質問。
黑影是災民怨念的集合體，自然而然帶上復仇的使命，自產生意識的那一刻起，它心中唯一的念頭就是復仇。
“你想當然認為自己就是他們，來替他們報仇，可是你真的有理由嗎？”她停下來，站在周老爺背后，用手搭著他的肩膀。
交談的人群突然靜止，所有人都停下動作，默默坐在原位。
“天道生我，是為報仇！”又是一聲怒吼，長時間被困，黑影的耐心已經被消磨掉，只剩下無能狂怒。
“那你是因為什么理由來報仇呢？”周茉眼神飄向遠處，手輕輕在周老爺身上拍打，有節奏地敲著手指。
黑影徹底失去了耐心，咆哮著向大堂沖過來，卻被一道無形的墻彈回去，重重摔在池塘里。
作為一個影子，摔在地上不會碰到地面，只是出現了一秒遲鈍。
很快，它就恢復過來，只是沒有了剛才的銳氣，語氣中甚至帶著一絲顫抖：“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梅子也向后退了一段距離，站在窗框上，準備視情況決定下一步動作。
周茉抬起手，那個奇怪的鈴鐺又出現在手腕上。梅子對這個鈴鐺記憶深刻，看到它出現，全身火紅色炸開。
他壓低上身，緊緊盯著周茉的手腕，本能帶來的危機感讓他想頭也不回，立馬逃走。
“天道……什么事都是天生注定的，難道就沒有人懷疑過，老天有問題嗎？”周茉又開始喃喃自語。
“明明是個有問題的世界，為什么沒有人察覺到呢？為什么呢……這是為什么呢？”她重復著這些奇怪的話，身周蔓延出一些細碎的黑色。
這是梅子第一次看到這種場景，從那些黑色的裂縫里，他感受到了一些奇怪的東西……
他突然想起了一百多年前見過的那個書生，身上有奇怪的氣息，還帶著一本奇怪的書……到處尋死。
對一個普通人類來說，經歷那種事本來就是一種折磨，但那個人偏偏喜歡這種感覺，而且還到處尋找怪談。
這種奇怪的性格給了他很深的印象，還有他說過奇怪的話。
“我知道這個世界是假的，可我出不去了。”那時他笑著說了這么一番奇怪的話，還給梅子的人形畫了一張像。
后來再也沒見過他，興許是死在哪個怪談里了，變成了怪談的一部分。
他甩來甩去，不明白自己為什么會在這個時候走神，明明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人，一點聯系都沒有。
眼前景物漸漸模糊，梅子已經知道了接下來會發生什么，他努力睜大眼，想阻止自己意識的分崩離析……
努力顯然沒有作用，眼中最后一絲光亮還是消失了。
看到梅子在窗框上安靜睡著，黑影向后退了一大段距離，一動不動，瘋狂思考該怎么逃跑……
“你不是想報仇嗎？跑什么呢？”周茉向它緩緩走來，身后出現一個巨大的黑色漩渦，將周圍的一切都吞噬進去。
“你怎么會知道我在想什么！”怪物的震驚根本無法掩飾，即使沒有表情，也能感受到它現在的恐懼。
“因為我見過真實，你想的，只會是別人早已設定好的東西，你做的，也只是別人筆下不經意的一句話……”
女人說著詭異的話，臉上露出一個奇怪的表情，下半張臉頰露出笑容，眼里卻沒有一絲笑意。
火焰從衣角燒起，但周茉似乎沒有受到一點傷害，被火焰燎過的衣服，變成鮮艷耀眼的紅色。
這是黑影看到的最后一幕……
……
之后梅子再次醒來時，是在山腳下，有只鳥在樹上嘰嘰喳喳叫，非常煩人。
這就是他一直修行的山脈邊緣，地形很熟悉。認命的他越過灌木，向山下的城市跑去，一路上能看到許多人朝同一個方向跑去。
“今天可是周小姐大喜的日子，周府說要宴請全城呢……”婦人甲拉著婦人乙悄悄說道。
“真的嗎……那周府得有多少錢啊……”婦人乙吃驚地反問，眼神閃爍著多了一些別的想法。
“我就說呢，周小少爺能看上你閨女那是你的福氣，進了周府吃香的喝辣的，少不了你這個娘親的好處！”婦人甲又絮絮叨叨說了一大堆。
婦人乙還有些猶豫，“那總歸給人做小不太好吧，我就這一個女兒……”
“做小怎么了，那做小還能扶正呢！”婦人甲又大力拉了一下她的衣袖，二人快步向人群共同的方向走去。
梅子跳躍著來到一個高臺，從這里能看到長長的迎親的隊伍。
他本來不準備繼續用這個名字的，但剛才回憶了很久，他突然發現自己已經想不起來之前的名字……現在這個也不錯。
迎親隊伍拐過街尾，很快消失在看不見的地方。在他們消失之前，梅子感覺到一個目光望向自己的方向，很快就消失了。
周茉還是走了，但梅子不認為她會這樣安心接受命運。
就在這時，女人的尖叫劃破喜悅的氣氛，是婦人甲的聲音。
人群很快開始竊竊私語，眾人紛紛向自己家的方向跑去，許多女人臉色鐵青，偷偷議論著剛才聽到的事。
“什么？周府滅門了！”婦人乙的聲音毫不掩飾穿透人群，進入梅子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