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家醫院存在幾百年，從沒有人類進來過，”他用懷疑的眼神盯著趙一夜，“你在這里住了這么久，怎么連這個都不知道？”

趙一夜雖然很詫異，但沒有顯露出來。

“我不是人嗎？”他用半開玩笑的語氣問出自己心中一直以來最大的疑惑。

“老哥，時間緊要，真別再開玩笑了，你都死了那么久了，就算是再想回去，也要認清事實，放棄幻想。”胖子拍了拍他的肩膀，算是安慰。

周茉曾經說過他的身世，背景經歷都十分詳細，感覺不像是臨時編的。真要是假的也一定編了很久。

現在胖子又給了他第二種背景，一個早已死去的人。

他似乎真的很急，該交代的都交代完了，立馬準備離開。

“你不要和我一起走，我們兩個目標太大了，我先走，你在這里等幾分鐘，順著這條小路一直走，就能回到你那棟樓。”

他指了指左手邊的小徑，自己匆匆忙忙從原路返回。

那么現在他的世界從一個鬼怪世界，變成了一個異世界？生活在這里的人比如他，全都不是人。

而且聽胖子的語氣，在這座醫院里認識他的人非常多。

這里沒有路燈，只有月光起著最基本的照明作用，胖子說過，今天沒有月亮。

他抬頭去看天上的月亮，發現月亮邊緣散發著一圈紅色光芒，和之前見到的月亮完全不同，看的久了會覺得心神不寧。

不知道是不是每個死去的人都會來到這個世界……

在心里數了七分鐘，沿著胖子指出來的小路，他成功回到自己的病房樓下。

這棟大樓一片漆黑，沒有一絲光亮，和他出來時不太一樣。他剛才出來時保安室的燈是亮著的，前臺還有兩個護士在睡覺。

漆黑的大樓在夜幕下顯得陰森恐怖，黑暗的大門像一張血盆大口，等著吞噬誤入此處的獵物。

趙一夜慢慢走上臺階，站在大樓門外三米的位置。

身后，整個病院的燈光全部熄滅，有高墻阻擋，他看不到病院外面有任何建筑。

所有建筑都寂靜一片，沒有一個活物。連風都沒有，樹像假的一樣，樹葉紋絲不動，只剩靜止的剪影。

在這奇怪的月光下，這座病院終于露出了它的另外一面。

再轉頭回來，漆黑的門口出現一個矮小身影，女孩慘白的臉在月色映襯下令人心底發寒，她手上還拿了一雙嶄新的皮鞋。

女孩正盯著他看，不知道為什么，趙一夜從她的眼神中讀出了一絲可憐。

她在可憐趙一夜，可憐他什么都不知道，生活一團亂，沒有一個可以信任的朋友，也沒有一個真心對他的人。

“我不殺你，你太可憐了……比我還慘。”她用平淡的聲調敘述了自己的想法，隨后轉身準備離開。

“等等。”趙一夜決定和她交流一下。

“你是誰？”他們應該見過不止一面了，他卻還對這個女孩一無所知。

“我叫小紅。”出乎他的意料，女孩態度很不錯，愿意和他交流。

“這個名字……嗯……挺好聽的。”就是隨意了點，趙一夜只能強行打開話題，他不能去主動觸怒她。

“很隨意，對吧，因為這是我自己起的。”女孩又轉身回來，歪頭的一瞬間居然有些可愛。

趙一夜想起了小蘿莉，雖然是惡鬼，但都是一樣的可愛，只是一個十歲左右的小女孩。

“好吧……請問你知道這座醫院是什么情況嗎，為什么有人跟我說……”

小紅打斷他的話，“有人跟你說這里沒有人類，有人說你已經死了很久，還有人說你是一個活人，還有人說你活在一個虛假的世界是嗎？”

她語速很快，一下子噎住了趙一夜，這姑娘居然真的什么都知道。

“那你相信哪種，或者說你愿意相信誰？”她眨了眨大眼睛，蒼白的臉色慢慢被淡化，多了一些女孩的俏皮。

“我不知道。”這是他最近一段時間來說過最多的一句話，他的記憶起始于一個非常奇怪的節點，陷入一種無法解脫的循環。

“你當然不會知道，我說了，你很可憐，比我還要可憐。”女孩稍微低下頭，更像是在自言自語。

“因為你連你都不是。”

“什么？”趙一夜第一時間并沒聽懂這話是什么意思。

“因為你自己把你拋棄了，對于你來說你只是一個垃圾，是他不需要的東西，你妨礙了他的生活。”女孩身上隱隱有些殺氣顯露。

“你難道不恨嗎！”小紅臉上出現黑色的紋路，“人類是軟弱的，他們害怕我們，所以把我們像垃圾一樣丟掉……”

趙一夜有些害怕她，這姑娘看上去下一秒就要暴走。

“我們到底做錯了什么！”黑色霧氣在她身周凝結，慢慢變成一只只手，向四周不斷揮舞。

這一幕是很鬼畜，但在現在這個情境下，還是很恐怖的。

“我現在還什么都不知道，至少在目前，我還沒有恨誰到那種程度。”趙一夜認真地安撫她的情緒。

“你能和我說說，你遇到了什么嗎？”他試探性地想要從她這里得到更多信息。

“也對，你是個傻子，”她身邊的黑色手臂在一瞬間消失不見，“不論別人怎么傷害你，你都不放在心上。”

“所以我看不起你，總有一次你會明白，善良是一種軟弱。”她沒有再繼續這次談話，轉身走進了大樓里。

趙一夜聽的莫名其妙，完全摸不著頭腦，這姑娘說話沒頭沒尾的。

“他們都是被丟棄的垃圾”，包括他在內，這是他唯一能理解的內容，卻不能知道其中的意思。

每個字都能聽懂，連在一起就聽不懂了。垃圾，指的是什么？

這個世界似乎越來越復雜了，趙一夜有點懷念當初什么都不懂的時候，起碼那時候不懷疑自己的精神是不是正常。

小紅消失在大樓里之后，整棟大樓的燈光恢復正常，趙一夜輕手輕腳回到自己的病房，里面一切正常。

沒有人發現他今晚還出去過，趙一夜很快陷入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