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漸漸變得晃眼，長街上五行八作的走卒販夫們吆喝著長調，販賣著各色各樣的物件。趕集的行人不斷，一路挑挑揀揀，偶爾還有一二輛馬車穿梭而過。
莫問聽著周遭的喧嘩，贊道：“你們蜀都好熱鬧啊！”
李瑾瑜拉著她的手腕，小心護著她。
莫問忽聽他“咦”了一聲，不由問道：“怎么了？”
李瑾瑜摸了下她的頭，“突然發現小丫頭長高不少。”
莫問反應過來，一把拍開他的手，豁然抬頭。
“什么小丫頭？李瑾瑜，你也就大我兩歲而已！”
李瑾瑜聽著聽著，慢慢地裂開嘴角笑了。他一邊笑，眼珠一邊轉，她墨黑的長發永遠都是簡簡單單的被束在腦后。一個類似的場景忽地竄了出來。
那年他十三歲，她十一歲，他們早已熟稔。
“你為什么老做這一個發式？”
“這個簡單啊，復雜的我不會。”
“我找個丫頭教你。”
“不用，反正我也看不見。”
“……”
記憶褪去，李瑾瑜看中攤位上的一根素雅的綢帶，道：“阿問，你看看這個喜歡嗎？”
陽光直射下，呆滯的眼眸讓人一看便知它的不正常。
那攤主愣了片刻，正待開口，李瑾瑜伸手止住他的話語。
莫問接過，手指輕輕觸摸凸起的針線處，歪頭看著李瑾瑜，有些欣喜：“蓮花？”
“嗯，喜歡嗎？”
“喜歡。”
李瑾瑜看著攤主道：“那包起來吧。”
莫問抬手拉住李瑾瑜的手腕，笑道：“李四公子，你的錢多，可姑娘我是窮人呀！”
李瑾瑜不說話，只斜斜地看著她，果然又聽她道：“好歹問個價格呀！”
那攤主忙道：“姑娘，這根發帶不貴，三文錢即可。”
李瑾瑜笑了笑：“聽說你治病遇窮則免，遇富即搶！怎么，還在意這三文錢？”
莫問被他噎得一頓，好半晌才道：“……我為何要與銀子過不去？”
“小財迷！”
李瑾瑜付了錢，轉頭正要對莫問說什么，就見街對面一二十歲左右的陌生男子正凝望著他們，不，不是他們，準確來說是阿問。
那人身著一身墨黑勁裝，長身而立，那雙如黑曜石般的眸子遠遠地望著莫問，浮出一抹柔和。片刻四目相對，那人渾身氣質驀地一變，整個人似一把待出鞘的劍，冰冷而鋒利！剛還柔和的黑眸瞬間如跌深潭一般，冰冷沉寂，再看不出任何感情。
“你認識他嗎？”李瑾瑜問完就覺不妥，又補充道：“長得不錯，就是冷了些。”
莫問體內的情人魅忽然躁動不安，心里一驚：離魄？
“他在哪？”
“就在街對面。”李瑾瑜疑惑地看了眼莫問，再回頭時，那冷肅的身影不知何時已消失在嘈雜的人群中，“咦，一下又不見了，難道不是找你的？”
“……”莫問皺眉，若是離魄，他為什么不過來呢？
“你還有什么想買的嗎？”李瑾瑜打斷莫問的沉思。
莫問仔細想了想：“找個銀器店，我要備些銀針。”
“早給你準備好了。”
李瑾瑜帶她去了自己家的鋪子。知道是李氏鋪子，莫問又借著為李瑾瑜治病的由頭，要了一套上好的金針。
◇◇◇◇◇
出了李氏銀鋪，兩人都有些累了，在莫問的要求下，李瑾瑜找了個熱鬧的茶樓。
剛進大廳，但聞眾人七嘴八舌的討論著什么熱門事件。
“……”
“可不是，一夜之間滿門被殺！”
“不過，我倒覺著這事辦得好，若讓他們繼續留存江湖，還不知有多少人枉死！”
“……”
“兩位客官想坐雅間，還是大廳？”
李瑾瑜知莫問喜靜，正要開口要雅間，不料莫問卻道：“就在大廳吧。”
兩人在店小二的引領下，走到一個角落坐下。
李瑾瑜見她一臉好奇，不由問小二。
“他們說的何事？”
小二小聲道：“嗜血樓被滅門了。”
莫問聞言一驚，“哪個嗜血樓？”
小二一邊斟茶一邊解釋。
“做那樣生意的能有幾個叫那名？”
“被誰滅的？”
李瑾瑜靜靜地喝著茶水，眼睛瞥向一旁顧自問著的莫問。
小二搖頭，“有人說是暗夜閣所為，又有些人說是‘邪毒’蘇木所為。”
因坐在大廳，他們說話聲并不小，隔壁桌了解詳情的客人聽了，不由側頭對他們道：“原本暗夜閣離魄是要去算賬的，不過去晚了一步，被‘邪毒’搶了先。”
莫問愣神間，已有人疑惑道：“離魄算賬倒是理解，這邪毒為何也……？”
先前那人道：“那嗜血樓干的殺人勾當，或許哪里得罪了‘邪毒’吧。”
一時謾罵者、嘲諷者、冷眼旁觀者莫不跳出來說道兩句。
忽然一廋高男人朗聲問：“你剛說離魄算賬？他不是死了嗎？”
不知是他聲音太大，還是對他問出的問題感興趣，反正他話一出口，便引得眾人紛紛側目。
先前那人道：“沒有，被人救了！”
“他中的不是‘五日殺’嗎？這世上還有人能解得了‘邪毒’的獨門毒藥？”
“不是說被濟先生救了嗎？”
“不是，聽說是個姑娘救的。”
“是啊，聽說是云霧山上的一個采藥女。”
越來越多的人參與進來了。
“難不成是‘素手醫仙’？”
“這‘素手醫仙’又是誰？”
越來越多的人參與進來了。
“那可是咱們蜀都的大恩人吶！”小二與有榮焉的道。
有不知者感興趣地道：“哦？蜀都大恩人？一個女子如何對整個蜀都有恩？”
“這位兄臺應該是近來剛到蜀都的？”
“正是。”
“素手醫仙！她非但貌若天仙，醫術更是一絕。兩年前蜀都疸病肆虐，可得多虧了她，不然還不知要死多少人呢！現今好多人家還供奉著醫仙姑娘的長生排位呢！”
那邊肆無忌憚的說著，除了李瑾瑜，誰都沒有注意到，坐在角落的女子手中喝茶的動作，在聽到他們的話后慢了下來。
有人嘆息道：“是啊，可惜醫仙姑娘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
“惜言如金，話少得出奇。”
“聽聞她貌若天仙，卻極少以真容示人。”
“這倒是真的，兩年前疫病時，我曾有幸見過她，即便看診，亦是頭戴面紗。”
“……”
小二聞言，不由插言道：“誒，幾位兄臺想必也不是本地人吧！”
“為何？”
另一個客人也道：“若是本地人，定然不會口出此言。”
“哦？”
“醫仙姑娘每年臘月都會來此義診。”這話竟是那廋高男子所言。
“何為義診？”
話題也越扯越遠。
“不收任何財物，免費問診看脈。”
“每年臘月都來？”
“每年都來。”
“那我今年也要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