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和你在一起的人，就是「九」嗎？”墨清一邊問，一邊拎著任海波閃進了一條陋巷中的破屋。

破屋內冷冷清清，只有一炕，炕上又有一桌一燈——

一切都像極了當初小傀儡師那間逃生屋。

任海波被縛手縛腳伏在那桌前，令其雙目正對燭火。

“不知道。”

“你不知道這個，我倒是知道你的出身，任海波。”墨清入內，立刻拋出了一個堪比小星破胸而出般震撼的消息。

任海波心中雖說一驚，但嘴上絕不落下風：“哼，不就是楊若啟……咳，告訴你的嗎？口口聲聲自稱任俠之士，到頭來還是出賣了我們這種……”

“是我自己猜出來的。”墨清微帶調笑地打斷了對方，任海波為之一窒，剛想出口嘲諷對方信口胡鄒，卻又熟知墨清的性格，只能半句話憋在口中，化作了一聲長嘆。

“什么時候知……咳，咳咳，知道的？”

“你叫我退出時，我認定了你有些問題，而內鬼的事情，我就直接鎖定了你。”墨清的言語已經不似當初時的冷漠無情，說這話時，已經有了小小的自信與喜悅。

說話的同時，給任海波貼上了一張符紙，任海波立刻感覺到了一股內力涌入四肢百骸，尤其是被那一拳打中的地方。

“僅僅「九」這件事情，從表面上來看，不需要一個皇立機構中人知難而退，你當時的動機，我猜想如果你是內奸，在將對皇立署出手之時，想要提前除去一部分威脅，是給出了很多信息的。”

“比如……你們的人手不足以有把握的全滅皇立署，當然，這一句話不單單在說你們。”

墨清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名為“詭秘”的笑容：“因為可能是內奸的也不止你們……林奈和任海波，花魁和伴奴，李守田和……裴世鑫，目前只是游俠和內奸。”

“裴世鑫找上了你，卻不是因為你知道他是內奸，因為那是你和林奈早就知道的事情，你知道的，恐怕是些更有時效性的消息……”

“你們兩方相互威脅，相互利用，但現在已經到了撕破臉皮的地步……”

仿佛信息量很足，但實際上大多數是猜測和假想，并沒有實質上的證據，與其說是陳述證據，倒不如說撒出了誘餌彈。

但目標，并不是眼前的任海波。

就在墨清說話的同時，一把長刀從屋頂貫入，灰色身影隨后殺到，束扎的亂發如同一道灰色的流星，從天而墜。

墨清不慌不忙，單手捏住了一根絲線，那空中的颯然身影突然一滯，長驅直入的刀勢向左一歪，被墨清一腳徹底踢離了原本的方向。

墨清隨后撤步，躲開了刀手隨后的掃擊。

“你怎么知道我在這里？不……你怎么知道我的身份？”刀手緩緩起身，帶著血點的亂發結成一束，手中提著的奇形長刀，在陽光下反射著刺目的光芒。

“因為我知道你不是只下一張網的獵人，至于身份，我瞎猜的。”墨清調動了自己全部的感官，他知道眼前的敵人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狠角色。

“區區一個李守田，你自然是知道沒有十成十的把握抓住任海波的。”墨清說話時，左手勒緊了剛剛纏住裴世鑫的陷阱絲，摸出了腰包里的符咒。

“可你手頭上又沒有太方便用的人了，所以你自己出手，還真令我驚訝，你為什么那么相信那個村夫？只讓他作為你合謀的同伙？恐怕，是人指派給你的吧……”

裴世鑫張了口的一瞬間，身體卻驟然消失在墨清的視野中。

劍刃的鋒芒從屋頂破洞漏下的光柱掠過，反射的光芒折射出萬千光華，直接晃白了一旁的任海波。

而刀鋒上的倒影中，卻突然出現了一雙銳利的眼。

裴世鑫原本以為自己假裝被縛，還先行開口，應該已經放松了墨清的警惕，而后突然襲擊則可以斬殺自己真正的目標，卻沒想到墨清壓根就沒有對那假動作有任何的反應，一發直拳砸在了俯身前沖的裴世鑫鼻子上。

裴世鑫也絕非等閑之輩，借這一擊倒退一點，已經貼在了破屋的邊墻上，手中利刃甩出，已經插進了墨清的左胸。

墨清似乎早就預料到了這一擊，右手點穴封住血液，左足后踢，踢翻了桌子。

飛出的桌面在空中被裴世鑫拔出的另一把刀鋒解體，但四周的房屋也隨之分解，在木片碎瓦的空隙中，墨清已經拎著任海波穿身而出。

而正在其后的裴世鑫，則被埋葬在了木屋破碎的廢墟之中。

墨清逃出廢墟后片刻不停，頭也沒回地繼續奔逃，二人的身影逐漸消失在紛雜錯亂的小巷……

塵土飛揚的廢墟中，一只精瘦的手臂突然破出，一把拍在雪地上。

……

“你……真的跟裴世鑫不是一伙的？”被拖著狂奔的任海波終于開口說話了，然而墨清卻并沒有搭話。

因為新的追兵，又來了——

“放下他！”

一陣甜腥的氣息早在嬌喝之前就驟然襲來，墨清臉色一變，立刻捏住了任海波的下巴，卻發現里面并沒有預想中的解藥。

“你想要連著他一起毒死——”

話未說完，余光中又是一道刀光飛起，把墨清剩下的那個“嗎”字硬生生堵了回去，即便是閃身躲避，左臂也被開出了一條狹長的傷口，霎時間鮮血四濺，在潔白的雪面上繡出了一枝血梅。

無奈之下只能提起任海波作為擋箭牌，卻發現自己的手已經提不起力氣了——果然不是致命毒，但也足夠讓人麻痹。

“眼看著對方出手還是沒躲過去，真是好快的刀……而且內力的深厚已經不在楊若啟之下了，難道她就是……不，不太可能。”墨清一面這樣想著，一面燃起另一張符咒。

內力從主自凈的腎位涌入，毒性立刻減輕大半，雖說還有影響，卻也不是很礙事了。

“她……她是「九」大俠！”路旁一個稚嫩的少女聲音突然響起，墨清沒有扭頭就知道那是誰的聲音了。

“記仇的小姑娘。”路人看著小青和墨清的臉色瞬間發生了變化，從看熱鬧變成了一邊倒的口誅筆伐。

“官府的！你是做了什么惡事被「九」大俠盯上的！”、“你看他手里還夾著一個傷員，不會是為了什么高官滅口的吧！”、“皇立署皇立署！那還不都是因為上梁不正下梁歪！想想吧！上一屆的位子是怎么來的！”

聽到最后一句，墨清立刻明白這些人并不全是百姓，里面必然混入了些不懷好意的人，而「九」這件事情也絕不再是義俠那么簡單了，但大眾的在面對兩難的選擇時，總是下意識地憎恨權威的。

閑散群眾的怒火被那些別有用心的人點燃，一個個都成了正義的化身，像是聞到了腥味的蒼蠅一般湊了上來。

而這一刻，立刻被不遠處的酒館老板記錄了下來。

“「九」以真容現身江湖，和皇立署官員大打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