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常年靜靜地走了。
劉若燦仍然躺在地上，不多時，他的小隊到了現場，開始救治和收押，感受著全身內力游走，劉若燦終于吐出了一口氣。
“長官，您這傷，都是這李守田弄得？”小梁在包扎的時候問了一句，劉若燦則輕描淡寫的答過去了。
“啊，能單手拗斷鋼刀，不愧是二流。”
“那一定是一場惡戰吧。”
“嗯。”劉若燦的目光放的很空，他現在很想知道，白常年的選擇是什么。
“不過，這老小子最后還是被您逮住了，這回去可又是大功一件！”小梁笑嘻嘻的搓著手，但劉若燦并沒有接話，只是微微一笑：“這份大功，你要嗎？”
“哈哈哈，您說笑了劉長官……不，劉大人，這份大功我哪兒能跟您搶啊，小人不敢、不敢……”他連忙擺手，那寬厚的額頭冒出了冷汗。
“我認真的。”
“長官……您……認真的。”這一次，回答里除了惶恐，多了一分期許。
“認真的。”
“真的認真的？”
“真的！”
“啊哈哈哈哈哈，啊不不不，屬下失態了，多謝大人提攜！多謝大人提攜！”
這時候看著眼前欣喜若狂的小梁，劉若燦的內心有了幾分良心上的不安。
畢竟他這樣做是把他推給了白常年背后的那個指揮者，去替自己承擔那位幕后大佬的怒火。
不過……本來這個沒什么能力只會溜須拍馬的胖子就是別人插進自己隊伍里攪局的棋子，這么一想，那份良心的不安又淡去了。
“為什么！明明是我找到了那個混蛋的蹤跡，而且劉大哥你親手抓住的，憑什么功勞要交給他！”謝林的聲音可以說是不合時宜但又在情理之中響起。
小梁的臉上立刻不好看了，于是劉若燦直接把謝林拉到自己耳際，內力震音起：“這件事回去后，你帶著幾個好樣的立刻辭職離開帝都，什么都不用問，知道多了沒好處。”
“劉大哥你呢？”沒想到謝林脫口而出的并不是追問事情的始末，而是立即擔心劉若燦。
“我有我自己的職責。”
謝林馬上裝出了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狠狠瞪了小梁胖子一眼，氣呼呼的走回了隊伍里。
“不過，在押送回去之前，我還要見見那個李守田。”劉若燦說完這話就下了病榻，盡管身體還這疼哪疼，他也沒有多做停留。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小梁忙不迭地上來攙扶，劉若燦也樂得接這個奉承。
不過到了那李守田近前，他立刻揮了揮手，讓所有人都下去，只留自己和李守田單獨“聊一聊”。
“謝謝你救了我，你和你上司動手的事情，我是不會說出去的。”李守田依舊虛弱的樣子，但說話中氣十足，不像是剛剛被踩在腳下的時候了。
“我不是為了那件事來的。”劉若燦不動聲色，依舊用的是內力顫音，維持在只有劉李二人可以聽見的程度。
“你是說……”
“做了那樣的事，我不可能還留在城衛軍里了，所以我要你告訴我，他們為什么想要殺你。”
“我憑什么要告訴你？”李守田一副桀驁不馴的樣子，“如果因為你救我一命，那你可就錯了，別以為我不知道，我一旦被押解回去，落在你的上司手里也是難逃一死。”
“我知道，所以，我有另一個救你的辦法。”
劉若燦手里，赫然出現了一把鑰匙，他頗有自信的開了口：“這下，可真就是救命之恩了。”
“那我就更不能告訴你了。”
“為什么？”
“因為我告訴你，就等于害了你。”李守田搖了搖頭。
“我謝謝你的好意，但我終究不能。”
“如果我一定要知道呢？”劉若燦直視著對方的雙眼，李守田對這樣的目光并不陌生：灼熱、自信、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怕了你了，一個個都是這樣的人。”李守田笑了笑，“我是左相雇傭來的，目的是在這帝都之內策應「九」，同時兼任了右相那一方的間諜。”
“左相……右相……”劉若燦深深皺起了眉，他知道大漢剛剛對自己參與進來就會死的推斷并沒有錯，如果是這樣龐大的勢力集團在斗爭，那自己根本就是一粒微塵。
不過，這也不是自己退出的理由。
“「九」的真實身份，就是「不東流」的花魁衛玖，右相想要用一個又一個高調犯罪的罪犯勾引「九」的出手，從而直接格殺。”
“為什么右相執著于一個「九」？”
“因為，他就是前朝皇族被三皇子血洗時剩下的唯一一位「九」皇子！”
這種消息無異于平地驚雷，“那這么說來，右相的目的——”
“自然是保朝廷無憂。”
“那么左相就是……謀反？”一瞬間，白常年的舉動瞬間和這一切聯系了起來：白常年幼時父母在出任務的時候被人暗算而死，就是左相見他天資聰穎，加以培養，養成遵守命令的極端性格，再助力其揭露父母之死的真相，就成了一種遵守原則，卻又內心矛盾的心態和對左相的感恩戴德以至于忠誠。
——最后，成了左相的劊子手。
當年轟動一時的以下犯上案并未受到懲罰，恐怕隱情就在于此。
劉若燦的額頭此時也已經冒出冷汗，全身的傷口因為惡寒而抽痛了起來。
這就是自己最終要面對的敵人的冰山一角嗎？
“你為何當街襲擊皇立署的人？”
“因為他知道「九」的真實身份，左相要我除去他，而右相那邊則要我活捉他，你是可不可笑？這內奸當的一點難度都沒有。”
“他身邊的人……？”
“我猜是……右相請來的外道高人，具體的我也不清楚，說句實在話，右相的手下相互之間幾乎完全沒有交集，最多打過一兩個照面，還都是暗語交流，而左相就沒那么嚴謹，說到底，姜還是老的辣。”
“但也混進了你這樣的內奸。”
“一個勢力如果廣大，那必然會有這樣的事情。”
劉若燦也無法反駁。
“說來，「歸」這個組織，和你們有關系嗎？”劉若燦想起了突然又值得注意的事情，因為在城衛軍的情報系統里，完全沒有這個組織會出現在帝都的消息。
“我在兩方……都沒有聽說。”
這就可怕了。
“明白了，這是許諾給你的鑰匙。”劉若燦想要在起身離去那交錯的瞬間給過去，但對方沒有接。
“不用了，我不接，他們還得多費點功夫來懷疑你是不是真的榆木腦袋才去攪你師父的任務，你就能有更充足時間。”
“你……”
“我早就該死了。”他的目光遠飄，雪、月、夜，一切都和那一晚那么像。
“無論如何，我會把選擇權放在你的手上。”
劉若燦最終把鑰匙塞了過去。
“你小子還真是讓人難做……”
劉若燦這一次沒有接話，直接徑直離去了，離開了李守田、也徹底離開了自己的小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