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云感覺身邊的一切都變慢了。

天上飄過的云彩也好，擦肩而過的行人也好，馬路上行駛的汽車也好，在他跑起來后，周遭的一切事物都運行得越來越慢。

仿佛有一種周圍的時間正在逐漸凝滯的錯覺。

只有他自身是在不斷地加快。

心跳的頻率，血液的流動，雙腳的速度，整個身體的運轉都變快了。

而且還在不自覺地變得越來越快。

他的速度早就超過了從前全力奔跑的速度，卻絲毫沒有疲憊的感覺。

而且在他注意到人們紛紛駐足，朝著他的背影指指點點、甚至還有人大呼小叫之前，他都不知道自己現在跑得到底有多快了。

這些路人干擾了他。

他很想繼續提速，很想知道自己的極限在哪里，甚至很想知道現在的自己是否還會有極限。

他終于明白為什么宋老師讓他到沒人的后山去跑了。

因為沒有了路人的干擾，他才能心無旁騖地盡情奔跑。

終于到了后山上，他選了一條偏僻的小徑。

越是崎嶇難行的小徑，越是不用擔心會有人來打擾。

牧云奔跑在崎嶇的山路上，身輕如燕。

當他跑到半山腰的時候，終于開始有種將要碰到了速度的瓶頸的感覺。

他的皮膚開始滲出了汗珠，小腿的肌肉上開始傳來了緊繃的感覺。

于是他繼續加快速度，用盡全力在山林間穿梭跳躍。

他感覺自己化身成為了希臘神話里的神使墨丘利，行走如飛，在各個城邦之間傳達著眾神的信息；

又感覺有點像宮崎駿筆下《魔女宅急便》中，剛學會用飛天掃帚的琪琪，其疾如風，穿梭在城市的各個大街小巷之間。

更為神奇的是，隨著路人的低語和汽車的鳴笛消失，傳進耳中的聲音也變得迥然不同。

此刻環繞在身邊的風，變得仿佛仙樂繞耳，時而低緩，時而激越，時而瀟灑飛揚，時而溫柔如水。

就猶如眾多的風精靈，特意奔赴到了他的身邊，為他演奏著一首又一首的樂曲。

這便是……風的聲音嗎？

真是一種妙不可言的感覺。

牧云不禁感慨道。

“剛覺醒就能跑得這么快，小伙子潛力不錯嘛！”

耳邊忽然傳來了宋老師的聲音。

牧云正處于忘我的狀態，這一下猝不及防地被嚇到。

左腳被腳邊的老樹根絆住，直接摔了個狗吃屎。

“你干嘛突然出現在人家背后說話，會嚇死人的知不知道啊啊啊！”

牧云從地上撐起身子，怒目圓瞪地看著宋老師。

這時曲若蘭也緩緩地追了上來，正好見到牧云摔倒在地上，抿嘴一笑。

宋老師斜目看著地上的牧云，笑著說：“哎喲，看你反應這么大，聽到風的聲音了？”

牧云回答說：“我不太清楚，只不過跑到后面，我有種錯覺，仿佛風在我的耳邊唱歌。”

“很好，差不多就是那種感覺。”宋老師點了點頭。

差不多是什么鬼，到底是不是你倒是說清楚點啊。

但是還沒等牧云吐槽，宋老師就接著說道：“在你跑的時候，有沒有覺得眼睛看東西有什么不一樣？”

“……眼睛？”牧云聞言一愣。

“當你跑得越快，你眼睛的視野也會變得越窄；

“所以當你習慣了在全速奔跑，還能通過眼睛捕捉到事物的時候，

“你就擁有了一對成為神射手所需要的鷹隼之眼。

“換句話說，跑步能幫你鍛煉雙眼。

“怎么樣，沒想到吧？”

牧云點點頭：“這個的確沒想到。老師我真的是感覺你越來越牛逼了呢！”

后面那句倒不是在假舔，本來牧云一直以為“風的聲音”只是說說而已。

但在方才經歷了奇妙的體驗之后，對宋老師說的話算是有了切實的認識。

宋老師說：“但是你現在還是先練好耳朵。

“盲人的其他感官比一般人要敏銳，同樣道理，前期你不要一上來就依賴眼睛。

“在戰場上，可能會在很多情況下，都沒法用到雙眼。

“磨煉好所有的感官，才能夠讓你去應對變化莫測的局勢和對手。

“趁你現在有感覺，我可以先跟你講一下明天講課的大概內容，讓你心里有個預期吧。”

宋老師繼續說：“‘百步穿楊’的故事你聽過吧？”

牧云瘋狂點頭，一臉“牛逼”、“教練我想學”的表情。

“那都是小兒科，我要教你的，是如何只用耳朵，就做到百步穿楊。”宋老師說。

“你要射哪片葉子，風會告訴你它的位置。”

What？

風會告訴我？？

牧云一臉懵逼，換上了一副“教練你在說蛇”的表情。

“嘖，瞧你一副不相信的樣子。我來給你演示一下。”

說著，宋老師從口袋里拿出一條毛巾，綁在了自己的眼睛上，又遞出一只馬克筆交給曲若蘭。

“若蘭你去那邊的柳樹林里，用筆標記好一片葉子。”

一切準備就緒后，宋老師背對柳樹。

只見他反手射出一箭，箭矢穿過一片柳葉，將它直接釘在了樹干上。

不偏不倚，射中的正是曲若蘭用筆涂黑的那一片。

“好厲害，你是怎么做到的？”牧云目瞪口呆。

“這有什么難理解的嗎？自然界用聲音定位的動物多了去了，大海的鯨魚、夜晚的蝙蝠，它們都是聽聲辨位的高手。”

宋老師努力想裝作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解釋道，但還是掩飾不住流露出了裝逼成功而洋洋自喜的表情。

牧云恍然大悟：“那學會了這個，我豈不是變成了真正的‘蝙蝠俠’？秀啊！”

“也可以這么理解吧。”

宋老師擦了擦額頭，他每次都會被牧云的腦洞秀到。

“但是要射更遠地方的目標，還是要用到眼睛的。

“畢竟聲音傳播的速度比起光來終究是太慢。

“而且我也說了，當一名神箭手，還要計算很多東西，首先聲音來回的時間、箭矢射出的拋物線……”

牧云不禁說了一句：“……好復雜。”

“說得沒錯，這下你知道，我為什么教的是物理了吧？”宋老師說。

曲若蘭看見牧云一臉愁苦的樣子，安慰道：“你不要太灰心，世間萬事，皆熟能生巧。多練幾次，你就掌握了。”

“若蘭說的沒錯，沒有信心，你就多加練習。”宋老師也趕緊補充說。

“說到底，還是賣油翁的那一句話：‘無他，唯手熟爾’。

“隨著你的各項技巧變得越來越爐火純青，你的實力也會慢慢變得越來越強。

“所以你還要在地上坐多久？歇夠了就趕緊起來吧！”

“歇是歇夠了，但是起不來。”牧云搖搖頭說。

“為什么？”

“因為我肚子餓了，剛想起來，今天連早餐都沒有吃。”

牧云說著，肚子一邊十分默契地發出了咕咕的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