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遞是從B市發過來的，而發件人正是唐殊揚，顧思昀心中感嘆真是破天荒的難得啊。

也有可能是災難。

只是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啊，道理她還是懂的。

盒子不大，也不是很重，搖了搖，里面只有輕微的碰撞聲。

她惦著盒子努力回想著，不會是前幾日她在微博評論里夸了句他們這個賽季新做的隊服還挺好看的，今日就給寄過來了吧。

也不是不無可能。

她一邊細聲嘀咕著一邊推門從保安室里出來，抬頭間正撞上欲進門的白牧之，驚慌間盒子“啪”的一聲滾落在地上。

兩人同時彎腰，白牧之他先一步拿起快遞，顧思昀她的臉撞在他的肩膀上，碰觸到他的那一瞬間她的鼻尖里是他身上淡淡的煙草味，還有一陣香水味，如果沒猜錯的話這香味是寶格麗的大吉嶺茶，傳說中的男友香。

香水嗎？

她記得他以前送過他一瓶，他卻說，小丫頭，爺兒一個大老爺兒們，你居然讓爺兒噴香水？

眼下，她的第一反應是，白牧之他是不是有女朋友了？

不知道為什么她會有些失落，早上夢里的難受感再次上了心頭。

“男朋友？”頭頂上傳來的聲音令她回神。

“啊？”她不明他口中說的男朋友是什么意思。

“唐殊揚。”他的視線落在快遞上發件人的名字處。

顧思昀她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快遞，搖頭晃腦的，“哦，不是不是，一個朋友。”她伸手就要從他手里拿過快遞，只是白牧之似乎不愿意給她般往懷里收了收。

“反正順路，我給你拿著吧。”他徑直往小區里走著。

謝謝，明明是很平常的兩個字，可面對白牧之她卻說不出口，就像她很想問他這幾年過得好嗎？話語都醞釀到口齒間最后卻只能化作沉默。

曾經她最熟悉的人，如今倒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喂，愣著干嘛？不熱嗎？”已經走了幾步的白牧之回頭說道。

“有點。”

不知為何她突然朝他抿唇笑了一下，小步向他跑了過去，她想，她何時變成了個開始扭扭捏捏的人了，這根本就不是她的性格好吧，從前的顧思昀是，現在顧思昀也是，朋友就應該要有朋友的樣子。

沒錯，他們再不濟也是朋友。

白牧之他看著她的笑容瞳孔突然定住，她很白，在陽光下白得像沙灘上的白貝殼，湛藍的海水沖散開砂礫，露出了它被遮掩住的細碎珠光，腦海里突然飄過姨媽說的，當時要是聽下去，人家指不定就是你女朋友了。

那如果，如果他早一點發現自己喜歡了她，她會不會已經是他戶口本上的人了。

其實，他多多少少是怨她的，怨她的不告而別，怨她連聯系方式都不留，怨她回來了都沒想要找過他，或者，他從始至終是怨自己多一點的。

但此刻他想，回來就好了，只要是她。

...

陽光斑駁如碎金灑在青色的地磚上，有些濕潤處的縫隙間還生著幾簇稚嫩青綠的青苔，偶爾微風銜歇而過她便能聞見白牧之身上的香味，對比女香里面的甜膩脂粉味，這是很干凈的味道，像是夏日清晨掀起窗前白紗的涼薄和凝結著在水杯上的水珠。

尤其還夾雜著他身上淡淡的煙草味，就像是雪碧在玻璃杯壁上串出的小氣泡，冰塊與新鮮的青色檸檬碰撞著。

“你為什么總是喜歡走在我身后，嗯？”白牧之點了根煙回頭撇了一眼與自己始終保持著一步距離的人，她步子邁得小小的，那模樣似乎在低頭數著腳下的地磚，這么想著果然還是個小丫頭。

“啊？”顧思昀就像是上課開小差被老師突然點名了般，猛地直起后勁，眸子水靈靈左右看了看，小手在身后緊張的互捏一團。

“你人長那么高，腿那么長，走一步起碼是我走兩步，誰追得上你啊。”她直白侃侃道，眼底竟還張揚著幾絲乖張得意。

白牧之聞言停了下來，轉身，目光堅定的看著她。

顧思昀也停了下來，兩人隔著一步的距離，多是有些莫名其妙。

他夾在指間的煙飄裊著幾乎透明的煙絲，悠悠轉轉間似乎鉆進了他的袖子里，微風掀動著地面上香樟樹的樹葉，悠悠轉轉的滾動到她的腳邊，停下，他說，“那我這次站著不動，等你追上來，或者我再走慢一點。”他說得認真，以致于令顧思昀將一句很好懂的話，解刨到她自己都不懂。

白牧之的話，是什么意思。

她承認她想多了，所以她選擇緘默。

而最先打破僵局的還是他白牧之，他說，“上去吧。”不知為何，顧思昀聽著他的語氣有些低沉，無奈。

顧思昀她抬手指了指白牧之懷里的快遞盒，白牧之他抬手遞給她。

顧思昀離開后他在樓下站了許久，直到食指和中指上傳來灼熱的刺痛感，他才吃痛的松開，煙蒂落在地上，焰心宛如劈裂的火球，散落四地。

他用腳尖碾滅掉火星，彎腰將煙頭投進了旁邊的垃圾桶里，不知是嘴癮上來了，還是心中有些說不出來的愁悶，只見他又從兜里掏出煙盒，抖了抖用嘴唇叼出一根，點上火。

...

她是跑著從電梯里出來的，跑著穿過客廳的。

急促，心跳加快；安靜，彷徨不安。

房間里空調“嗡嗡”的散發著冷氣，屋外的陽光透過白紗落在地板上，電腦播放著音樂，糯米也蜷縮在椅子上睡著了，見她進來也只是瞇了瞇眼睛。

剛才的白牧之她想表達著什么？

是喜歡嗎？

這算什么？

她將快遞放在一旁，撈起糯米抱在懷里坐下，掛著淺笑抱怨道，“今天外面好熱啊。”

白牧之，一想到這個名字她的全身就像被電擊一般，她深深地呼了一口氣，心道，顧思昀，你瞎想什么呢？把你自己的頻率給調回來。

彈幕：我還以為穗禾小姐姐你被壞人擄走了，大家差點就要報警了。

彈幕：穗禾小姐姐又買了什么好東西，女粉求安利。

彈幕：前面的，我種草了小姐姐的同款化妝品，真的敲好用。

…………

“我現在一度懷疑自己到底是游戲主播，還是美妝主播了。”她看著彈幕，瞥了一眼旁邊的快遞盒子，“其實我也不知道快遞里是什么，你們覺得唐殊揚寄的能有些什么好東西啊。”

往事不堪回首好吧。

去年冬天的時候，B市下了全國的第一場雪，下雪的熱搜還沒散去，唐殊揚給她寄來了一瓶水，問了才知道那本來裝的是一瓶雪。

還有一次，給她寄了一大箱的蘿卜，她使了吃奶的勁兒給拖回家，能體驗那種打開是一箱那種還帶著泥的蘿卜的無奈感嗎？

晚上直播和唐殊揚玩游戲，居然還問她蘿卜好吃不，說是前幾天他們去農家樂吃飯的時候自己挖的，寄給她嘗嘗。

顧思昀，猝。

彈幕：穗禾小姐姐直播開箱嘛。

彈幕：媽媽說不能笑別人，除非忍不住。

彈幕：哥哥禮物魔咒警告。

彈幕：還別說我挺期待的。

…………

顧思昀她將糯米放地上，拿過快遞調侃著，“我前幾天評論他微博說隊服好看，真怕他寄一身隊服過來。”她從抽屜里翻出小刀給膠帶割開，“這打包打的挺緊的。”她呲著牙將沒有劃開的膠帶扯開，毫無半點淑女風度可言。

“呼。”她放下小刀，掀開之后傻眼了，因為她一眼就看見了泡泡紙下面模糊的BVLGARI的logo字樣，“媽呀，唐殊揚是不是中彩票了，還是五百萬的那種。”

她有些受寵若驚，真的。

她拿出來，袋子里有兩個盒子，其中一個是一瓶香水，沒看錯的話應該是寶格麗的粉晶女士，長條的盒子里如她猜測般是一條項鏈，寶格麗的那款白色貝殼，而快遞盒子里還有各品牌口紅，她數了數一共有七只。

不是中彩票了，就是人格變異了，頂不住，這誰頂得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