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包煙。”白牧之他右手指著收銀員身后的商品柜里第一排的黑紫色煙盒,然后低頭從衣兜里拿出手機調(diào)處二維碼準備付款。
“大神?!鳖櫵缄辣е粋€老壇酸菜的泡面箱子,探出一雙水靈的眼睛喊道,眼底皆是藏不住的欣喜,“啊…哈哈哈好巧,我們又見面啦。”
白牧之和蔻忝是同時看過去的,只是前者白牧之目光微微一頓,后者蔻忝只覺得原來不管多漂亮的女生都是有犯花癡的時候,現(xiàn)在的顧思昀至少一點也看不出是她們學校里文學系出了名的高冷女神,逢人追求都是直接干脆絕不拖泥帶水的給拒絕了的人。
顧思昀她將盒子放在收銀臺前,插著腰“呼”出一口氣,抬手將用作簪子鎖著頭發(fā)的圓珠筆拔掉,發(fā)絲如同一條條煙青色的雨幕順滑落在肩膀上,攏住了她白凈的臉際,她從箱子里拿著文件板寫畫著,“這些都是最近快要過期的商品?!笔呛娃谜f的,她將紙張從文件板在撕下遞給蔻忝。
“你在這里上班?”白牧之他撕開煙盒上的透明塑料紙,指尖捻著一根煙又收回去,眼下煙癮有些犯了但又考慮是在室內(nèi)禁止吸煙的原因,放棄了。
蔻忝她眼尖的瞧了一眼,微笑說道,“沒關系的,這個時間點基本不會有人來了。”言下之意就是你抽吧,然后無聲的比這嘴型和顧思昀交流說,剩下的活我來吧。
白牧之他輕聲地悶“嗯”了一下,表示知道了。
他的視線最后落在她順滑的發(fā)梢上,上面沾染了一縷細小白灰色的蛛絲,他下意識地抬手將蛛絲捻掉,待她轉(zhuǎn)回頭看他時時他宛如做了虧心事一般,連忙將手塞進衣兜里,偏頭看向別處,衣兜里的手格外緊張的碾磨著蛛絲。
像棉花一樣揉成一團。
“勤工儉學啊。”她從冰柜里拿出兩瓶咖啡往窗口的長桌走著,白牧之他也是噙著煙跟了過去,“反正時間比較多,浪費也是浪費了。”她將咖啡推到他面前,“我請你啊?!?/p>
“既然勤工儉學,那你昨晚給爺兒刷那么禮物干嘛?”他吞吐著煙,看著玻璃外夜色沉沉的光景。
“哇,你怎么知道是我啊?!彼皖^扣著咖啡罐上的拉環(huán),心里有些小開心,接著小聲抱怨道,“只是我后面為什么不能發(fā)彈幕了啊,還有我看其他主播有人送禮物都會說謝謝,你卻理都不理。你這樣粉絲會傷心的,不過你粉絲那么多,估計都已經(jīng)習慣了?!彼约褐烙行┼┼┎恍?,但就是停不下來。
“除了你,誰還會在爺兒的直播間里刷狄仁杰,還被房管給拉黑屋里?!?/p>
他居然出奇的耐心回答著她的問題,昨晚下播后他還特意在小黑屋找到她的ID給她放了出來,最后放進白名單里這才安心了些。
他想,或許她給人的感覺就是不省心吧。
他拿起他面前的咖啡,“啪”的一聲將拉環(huán)拉開,推到她的面前,“喝這個吧?!?/p>
“謝謝?!彼】诘拿蛑Х龋Х任逗軡庥?,入口柔滑,苦澀中夾雜著很多甜蜜,因為這是白牧之給開的,喜歡一個人就是這樣,明明很小的一個動作在她眼里就像為你拯救了世界還開心。
“我叫顧思昀,你呢?”雖然直播間里都叫他白哥,但她還是想知道他的全名。
“白牧之?!?/p>
“可有出處。”她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突然想起了,賈寶玉給林黛玉取“頻頻”二字的時候,那旁人問的便是,可有出處。
寶玉眸光一沉,瞧著黛玉道。
西方有石名黛,可代畫眉之墨,妹妹眉尖若蹙,這兩字豈不兩妙。
白穆之?
穆如清風,之?他美如清風化養(yǎng)萬物?
倒是貼切,顧思昀這么想道,可事實證明是她給弄錯了,人家的名字是牧之,并無出處。
“我的名字取至我媽媽的名字?!彼詣e人念她名字的時候,她多是歡喜得緊,畢竟“顧思昀”這三個字里面傾注了她父母全部的愛,“思昀,思昀”這“思”的是她媽媽的“昀”字。
殊不知她如今多喜歡這個名字,幾個月后她有多討厭這個名字。
“看得出來你的父母很恩愛,爺兒的名字隨緣取的。”他偏頭看著她含笑的眉眼,竟忍不住的勾了勾唇。
...
“叮咚。”
“叮咚?!?/p>
“叮咚?!?/p>
顧思昀她躺在沙發(fā)里漸漸入睡的意識被喚醒,入眼的是陽臺鐵藝扶欄在??康膸字宦槿浮斑筮笳φΑ钡逆音[著,她看著周圍熟悉的環(huán)境,恍惚間竟覺得不知道自己為什么在這里,像是現(xiàn)實和夢境混為一談,她起身去開門,是林阿姨,身上還掛著圍裙。
“思昀,走,去阿姨家里吃飯?!绷职⒁虩崆榈睦氖志鸵獛摺?/p>
“謝謝阿姨你的好意,不用了,我已經(jīng)點了外賣了?!彼泼撝?。
“外賣不能吃的,很多都是用地溝油做的,阿姨前幾天看新聞,有個人因為經(jīng)常吃外賣去醫(yī)院查出了胃癌,就是外賣引起的?!绷职⒁滩环艞壍恼f著,連唬帶哄的。
“就咱小區(qū)里住二期單元十四樓的小張,她老公因為是部隊的,雙方父母又在外地,懷了孩子沒人照顧每天就吃外賣,前幾天孩子是生了,但是因為長期營養(yǎng)不良造成了早產(chǎn),現(xiàn)在還擱保溫箱里呢。”林阿姨握著她的手,心疼的嘆了一口氣拍了拍她的手背。
她想說,這些也不一定是外賣引起的,但是話到嘴邊卻變成了,“那好吧,阿姨你進來先坐一下,我去換件衣服。”誰叫她耳根子軟呢。
當然,沒有別的想法。
“不用換,這樣挺好的?!绷职⒁屉m是這么說,可還是換上拖鞋走了進來,四處打量參觀著她客廳里的擺件裝飾,除了電視機旁擺了一張她的油畫就沒有關于其他人的,甚至是家人的合影,“思昀啊,你都是一個住嗎?爸爸媽媽呢?”
顧思昀她在衣帽間里換著衣服,她沒有絲毫猶豫地回答道,“他們離婚了,現(xiàn)在我爸爸他也已經(jīng)再婚了,所以我就是一個人住的?!?/p>
父母離婚這件事她從未想過隱瞞任何人,或許以前她想過,但是后來她想了,逃避不如選擇去面對。
她衣服沒換,只是給褲子換了一條米白色的紗裙,出來走近時見林阿姨面色有些自責,眼底似乎還有些濕潤,畢竟父母離婚對孩子是一種不可彌補的傷痛。
原來還是有人會心疼她的,只是她愿意說出并非希望別人如此。
“阿姨沒關系的,我一個人過得也挺好的?!?/p>
“走吧,去阿姨家里吃飯了?!彼自诹职⒁堂媲?,微笑著,像個孩子一樣,她總是習慣用笑容去安慰著別人,因為她不想看見別人對她特別關照的感覺,可能這和她性格要強有很大的關系。
林阿姨家里住她對面單元樓的六樓,一入門就是滿屋的菜香,戶型是一樣的,可比她屋子里溫暖熱鬧,更有人世間的煙火味,不像她屋子空得跟售樓處樣板房一樣。
廚房里是林叔叔和兒子林志誠正在燒著飯菜,媳婦因為懷著孕靠在沙發(fā)里吃著水果看電視,見她進來同她微笑招手打了一聲招呼,靠著小廳里擺了一桌麻將,此時麻將機正嘩啦嘩啦的洗著牌,然后變魔術般將排列整齊的麻將吐了出來。
“這就是思昀吧,果真是個漂亮水靈的姑娘?!?/p>
林阿姨帶著她往小廳走,其中一個盤著頭發(fā),畫著精致妝容的中年女人捏著牌朝她笑著,女人的皮膚保養(yǎng)得很好,只有笑著的時候眼角有些細紋,那含笑的眼底多是慈善,顧思昀她隱約的可以看出她年輕一定很漂亮,很有氣質(zhì)。
“對,阿姨好。”
林阿姨她手掌落在那中年女人的肩上,給她介紹著,“這是牧之的媽媽和爸爸。”
“白叔叔,白阿姨好?!卑啄林母赣H也很年輕,穿著一件黑藍色的襯衫,沒有系領帶,但是紐扣都是循規(guī)循矩的扣得十分細致,袖子上都扣著袖扣,可見是家風嚴謹,形式主義感強,不過這些都能在白牧之身上體現(xiàn)了出來,當然除了他口中的一口一個爺兒。
“這是牧之表弟和表姐?!?/p>
“您好,初次見面,我叫顧思昀?!彼皿w的笑著。
林阿姨招呼著她坐在沙發(fā)上就進廚房幫忙去了,白阿姨和白叔叔兩人默契的相望了一眼,似乎對她印象還不錯,問她,“思昀會打麻將嗎?”
她搖頭,“不會。”她直播玩斗地主的時候,彈幕都是在說,感謝王者榮耀給穗禾小姐姐一碗飯吃和說她是斗地主慈善家,專門給別人送豆子。
這時坐在白阿姨對面的表姐抓了一張牌,看了一眼就丟了出去,是一張三萬,然后沖里面屋子大大咧咧喊道,“白牧之,出來教你媳婦打麻將?!?/p>
媳婦?
“其實,我和他不是那種?!标P系。
她最后兩個字還沒說完,就聽見白牧之的聲音從里面?zhèn)髁诉^來,“不會玩挺好的,你們別教壞她啊。”
“呦呦呦,這就給護上啦?!北斫闳氯轮耙虌?,我跟你說白牧之準是那種娶了媳婦忘了娘的那種?!?/p>
白阿姨側目看了眼白叔叔輕笑著,“我啊,現(xiàn)在倒是想讓他娶個媳婦,忘了娘也無所謂,他們自己過好小日子就成,我和你姨夫也該放心退休養(yǎng)老去了?!?/p>
顧思昀她風中錯愕的看著他,只見他從房間里出來,就站在陽臺前打著電話,似乎剛才說話的人并不是他,而是另有他人。
她安靜如雞的坐在沙發(fā)上,偶爾斷斷續(xù)續(xù)的還能聽他得談話內(nèi)容,語氣似乎有些溫怒,“CCG請你們這幾個分析師來干嘛的,這種東拼西湊的數(shù)據(jù)就不要拿到我面前來了?!?/p>
白阿姨她將面前的牌一攤,“胡了。”她偏頭看著她笑道,“思昀啊,娜丫頭就是這個性子,別介意啊?!?/p>
“沒關系的,白阿姨。”她答。
其實她一點也不介意,反而很羨慕這樣的氛圍,有家的感覺,曾經(jīng)她也有,就像父母匯聚的愛都存在她的名字里,思昀,思昀,思念的是媽媽的昀,只是她不曾想過,那都是謊言編織的夢境。
思及至此,她的眉頭微微一緊,胸口更是一陣刺痛。
白牧之往她這邊看了一眼,見她目光一沉,緊鎖著的眉頭又深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