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了沒事了?現在你可以回去了吧。”她抬手朝他做出請的姿勢。
他仿若未聞,“陪我走一下吧,電腦前坐了一天,腰酸背疼的。”
顧思昀,“……”。
六月的夏夜其實不太熱,可因S市橫跨著條大江的原因,所有會很悶。
一入夜,周圍的空氣里似乎充斥著飽滿的水珠般,惹得顧思昀的皮膚多少是有些黏膩感,像蒙著一層淺薄的汗,堵塞住呼吸的毛孔,也正因為如此夏天總是很容易令人煩躁不安,所以只要清風稍肩擦過周身就會有一種沁人心脾的絲涼感,整個人頓時就很舒服。
像大熱天喝了一杯加冰的可樂,然后一臉滿足的張開嘴巴,聽著二氧化碳穿過喉嚨的聲音,或是從鼻子里偷跑出來。
這么想著,顧思昀她突然很想喝一口家里冰箱放著的可樂。
她和白牧之他們走的這條不是主道,她還是第一知道小區附近居然有一個這樣的地方,不過她不知道也屬于正常不過的事了,她回到S市后她每天醒來做的事就是開電腦直播,去過最遠的地方是小區門口林阿姨的餛飩店。
后來認識奈米后自己的圈子才擴大了一些,當然她這附近她還是真沒閑心踏足過。
路兩邊種著的是繁密的梧桐樹,樹干很粗應該是有好些年頭了,暖橘色的路燈被繁葉遮蓋灑下一片片碎金,盯著瞧了會兒,一時間竟分辨不出是樹成了燈,還是燈成了樹,它們相融依靠著,像極了與生俱來。
路很直,一眼望去就像是進入了一條靜謐的時光隧道一般,尤其顧思昀她穿著一條星光裙,她提著裙擺,衣服上的亮片被燈光折射出來的斑斕流光,眼下她就是活脫脫得一個墜落凡塵的小仙子,只要她身后的蝴蝶骨一動就能生出一對會發光的翅膀,每撲騰一下就會灑落著金色的粉末。
但是這個仙子現在踩著高跟鞋走得有點累了,果然美麗是有代價的。
白牧之說讓她陪他走走,現在卻是不知道要帶她去哪里,而且一路上都是緘默不語的在前面走著,一句話也沒同她說話。
她低頭循著他的腳步聲走著,看著他被路燈拉長的影子移到自己的腳下,然后又回到他的腳下變成好幾層漸變透明的黑影,再合在一起回到他自己的腳下,這種感覺像萬花筒一樣反復變幻著。
“我過去買包煙。”這是他們沉默走了十幾分鐘后他開口說的第一句話,他回頭看著她,抬手指了指馬路對面,店在馬路對面,與其說是店,倒不如說是報刊亭,在兩顆梧桐樹中間,窗前的遮雨棚下亮著一盞白熾燈,燈下除了蹲著幾個下晚自習的學生在選著漫畫,還有很多迎光而來的飛蛾蚊子。
“哦。”她原地踩著腳步聲,只要多走動著,蚊子就沒有機會咬到她,可事實她發現她的手背上已經起了好幾個紅色丘疹,它正在向她的大腦發布著“它很癢”的信號。
白牧之他似乎和報刊老爺爺很熟,談笑間兩人往這邊看了一眼,那邊的光很足,所以她可以很清楚的看見他的一舉一動,甚至是細微的表情,她想應該是談論有關于她的。
他個子很高,影子被燈光拉得很長。
白牧之他的皮膚是因為常年呆在室內的職業白,額前的頭發有些長,都快遮住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很狹長,恰到好處的雙眼皮,睫毛很長,每一次眨動都能在下眼瞼留下紋路清晰的黑影,眼型是典型的桃花眼,以致于她以前總覺他每次看她的眼神都有種說不出來的溫柔。
她看著他朝這邊走來,他停頓在路中間的綠化處,黑色的轎車穿梭而過,白牧之他哪里像個二十八歲的男人啊,說他是大學生也不足為過啊,顧思昀心中暗誹道。
“煙,好抽嗎?”她看著已經走到她身前的白牧之,挑眉問道。
只見他抬手講煙蒂夾在食指和無名指之間,薄淡的煙霧從他薄唇中吐了出來,像是冬日里的霧氣,他搖頭,“不好抽,但是習慣了,不抽的話總覺得少了些什么?就像喜歡一個人,喜歡久了就忘不掉了。”
他繼續走到她的前面,將夾在指縫的煙變成咬在唇上,他拉過她的手在她的手腕上抹著什么東西,冰冰的,涼涼的,辣辣的,這味道……。
“風油精?”。
他給她抹好手后又蹲在她腳邊給她的腳腕上抹了些,“老板說這個可以防蚊蟲咬。”
她聞著香水味混著風油精的味道蹙了蹙眉頭,原來剛才他們說的是這個?
“白牧之。”她看著他的頭頂。
“嗯?”他抬頭,他們兩個人這樣隔遠看著一定會以為白牧之是在跟她求婚。
“你為什么喜歡我?”
他起身,纖長的手指夾去他嘴唇上的煙,食指一彈,灰白色的煙灰段落掉在地磚的縫隙里,他說,“我不知道,可就是喜歡你了,好像不去喜歡,胸口會空落落的。”
“我不信。”她搖頭。
“有情人多為人間異數,少之又少,誰又能如愿以償的像是一日三餐,到點了就該吃飯,更多的還不都是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的癡男怨女嗎?與其如此,倒不如從一開始就不要。”她說得很直白,就像那個時候他說他不會喜歡像她這種小丫頭一樣,她懂這種被潑冷水的感覺,但她現在才發現這種是最有效的。
“也許你的喜歡,只是我的突然離開和你的不習慣。”她聳了聳肩,故作輕松。
白牧之他停住,目光沉沉地看著她,像是要把她給看一個洞出來。
“白牧之,我承認,我喜歡你,但是我不會想和你在一起。”她喜歡白牧之這是不爭的事實,在她心里還是那個會發光會惹她心動的白牧之,但是她只要一想到兩個人會變成情侶,未來會結婚她就想著要逃。
在愛情面前她就是個烏龜,一害怕只會往殼里躲。
她不知道白牧之此時此刻的表情,因為她壓根就不敢去看他,他的沉默良久令她有些不知所措,甚至是手足腳亂的往后退了幾步。
“白牧之?”她試著去叫了聲他的名字,卻發現他還是沉默得毫無反應,“你手里的煙快要燒到手了。”
“顧思昀,這是你的答案嗎?”
“是。”
他后知后覺的扔掉手里的煙,她抬頭對上他的一臉落寞,他看著她的眼神里都是傷感,這是她從未見過的白牧之,他說,“我送你回去吧。”他語氣清淡,帶著點喉嚨里疲憊的沙啞,“我會當做你剛才什么都沒有說。”
“不用麻煩了,我自己可以。”她想都沒有拒絕了,“還有這就是我的答案。”
我喜歡你,但是我不會和你在一起,這句話她說出口時自己都感覺很渣,但她說的是事實,顧思昀她喜歡白牧之,就像偶爾羨慕情侶又慶幸單身般。
如果現在又答應他送她回家,這算什么?
那可真的渣得她自己都討厭自己了。
白牧之沒有再說什么,只是看著她,“那……再見。”她抿唇提著裙擺轉身就走了,或許他們一開始遇見就是錯的,而這一刻,報刊亭就是他們的分界點,背道而馳是他們的以后。
我喜歡你,甚至于我愛你,只是少了愿意去飛蛾撲火的勇氣。
就這樣吧!
可是誰能告訴她,為什么她會很難受,像是弄丟了什么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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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思昀再次見到白牧之是四天后的《登封造極竟》的拍攝現場---LOL夏季賽揭幕賽,她要在CCG戰隊以助理的身份進行長達一個月的生活真人秀拍攝。
真是不想來什么,偏來什么的現世報,LPL那么多支隊伍,為什么要是有他的CCG。
顧思昀她和酒九子是負責助理這一塊工作,楊宋和周亞男都是圈內的演員出身,楊宋是童星出身,所以名氣一直很大,只是近幾年卻半隱躋身進入了電競圈,而周亞男他是前段時間參演了一部古風劇里的深情男二才大火的小生。
因為參加《登封造極竟》的緣由,兩個人直接在拳頭登記注冊了LPL賽區的職業選手,現在是CCG的替補隊員,也就是所謂的飲水機管理員。
就為了拍攝節目,要不要這么真啊,說好真人秀演技的呢?
劇本呢?
編劇呢?
重點還好死不死的是在CCG戰隊,這代表她未來的這一個月的時間都要和白牧之待在同一屋檐下,共同生活。
今天的揭幕賽是由CCG和SV進行BO3(三局兩勝制)的對戰,在CCG先拿下一局勝利下各自回到了休息室。
“胡亞捷,你剛才上路那一波吸血鬼一秀三也太夸張了吧,兄弟。”
“啊--老子剛才本來只想換掉對面EZ的,誰知道對面牛頭直接給我頂飛了,這才給了我反殺兩個頭的機會。”基本操作,主要全靠同行襯托。
“哈哈哈,蝦仁豬心啊。”明延拿著水杯推開休息室的大門,看著一屋子的機器楞了楞,在看見顧思昀和酒九子才反應過來,對著攝影機抬手打了打招呼,“嗨。”
顧思昀她正和CCG的正牌助理十一學習交流著,循聲看過去酒九子正圍著胡亞捷的身旁,一副小女人的模樣,“哇,Steady剛才你那一波好秀啊,絕對是能上這周TOP榜的。”
“哈-謝謝啊。”胡亞捷有些尷尬的撓了撓頭。
“對于這個版本,你有什么好的英雄能推薦呢?”酒九子她繼續不依不饒的問著,全然不顧其他人的心緒,其他隊員都看著自家領隊,采訪嗎?
“呃,這個版本哪條線都能Carry,我主要還是靠隊友。”胡亞捷他接過楚梓軒遞過來的礦泉水喝了一口,將自己的手從酒九子手肘里抽了出來,抗拒的往旁邊坐開距離。
“九子說話的是上單Steady胡亞捷,大家私下都叫他喜歡叫他小殺,旁邊是輔助Malt楚梓軒,過來點的是ADC,Magic明延,這個是打野Young程陽,靠著白教練的是……”十一的聲音很溫柔,屬于地地道道的南方語調,長相談不上漂亮卻很清秀,標準的鄰家姐姐類型。
“啊-我知道,他是何橋。”顧思昀她在筆記本上寫著,偏頭一臉微笑的看著十一,再抬頭視線剛好撞上白牧之看過來的視線,一瞬間她只覺得觸電般,下一秒連忙偏開頭看向別處躲避著。
像是做了什么虧心事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