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倆跟著我到底想干什么啊!”楚雁秋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說。
“送你回家啊!”兩人異口同聲地回答。
楚雁秋轉(zhuǎn)頭看向兩人,似笑非笑地說:“我都不知道原來你們倆這么有默契啊!”
“誰和他有默契了!”兩人不約而同地說,連語氣和神態(tài)都如出一轍。
“呵呵……”楚雁秋冷笑一聲,似乎是在諷刺他們的欲蓋彌彰。
“雁秋……”
“秋兒……”
兩人不謀而合地再次開口,雖然稱呼并不一樣。
楚雁秋一副了然的模樣看著兩人,嘖嘖幾聲,并沒有說話。
“你干嘛老是學(xué)我說話!”百里澤寧怒道,臉色漲紅。
“我還沒說你,你倒先開口了?!惫鹕偻ひ膊桓适救醯卣f:“送秋兒回家是我的事,和你有什么關(guān)系啊,你不覺得自己很多余嗎?”
“你們倆都很多余,全都離我遠(yuǎn)一點,我不需要你們送?!背闱锱瓪鉀_沖地說。
“不行!”兩人齊齊搖頭。
楚雁秋火冒三丈,本就不平靜的心情更加煩躁不堪,正想怒罵兩人之時,突然聽見一聲汽車鳴笛聲,緊接著有人叫她的名字,她轉(zhuǎn)頭一看,一輛車停在不遠(yuǎn)處,降下的車窗里出現(xiàn)父親那張嚴(yán)肅的臉龐。
百里澤寧瑟縮了一下,小聲問:“雁秋,那是你爸爸嗎?”
楚雁秋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徑直朝那輛車走了過去。
“上車!”楚文彬冷冰冰地說。
楚雁秋一言不發(fā)地上了車。
車?yán)锏姆諊聊衷幃?,就這樣持續(xù)到了下車的時候。
“今天怎么這么巧,父女倆一起回來了!”何海琴笑盈盈地說。
楚雁秋徑直回了自己房間。
楚文彬也沉默著進(jìn)了衛(wèi)生間。
無人回應(yīng)!
“媽!”正在擺放碗筷的楚昊然小心翼翼地問:“爸爸和姐姐怎么了?他們是不是又吵架了?”
何海琴有些尷尬地笑笑,摸著他的頭說:“沒有的事,他們可能是恰巧心情不好?!?/p>
“哦!”楚昊然問:“那他們?yōu)槭裁葱那椴缓冒。俊?/p>
“每個人都會有心情不好的時候,就像你碰到不會做的題目,或者是考試成績不理想,都會讓你覺得不愉快,爸爸和姐姐也是這樣。”何海琴解釋道。
楚昊然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問:“那要怎么樣才能讓爸爸和姐姐的心情變好呢?我不想看到他們不開心?”
“沒關(guān)系的,他們都是大人了,會調(diào)節(jié)自己的心情的?!焙魏G贉厝岬卣f:“只要你乖乖聽話,認(rèn)真學(xué)習(xí)就好了?!?/p>
楚昊然眨著大眼睛,重重地點頭,拍拍自己的小胸脯,表示自己一定會乖巧懂事,不惹麻煩,他只有七歲,何海琴又努力給他營造一種家庭和睦的錯覺感,所以他看不到隱藏在下面的波濤洶涌,他的小世界里只有純真和童趣。
晚飯時間,異常沉默,壓抑的氛圍讓楚昊然如坐針氈,不安地扭動著身體。
楚文彬“啪”地一聲放下筷子,皺著眉頭道:“是有蟲子咬你嗎?扭來扭去的像什么話!”
楚昊然癟癟嘴巴,眼眶迅速地紅腫起來,雖然極力強(qiáng)忍著不讓淚水掉下來,可眼淚還是無法抑制地流了下來。
楚文彬一看到他這副模樣,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一個男孩子,哭哭啼啼地像什么話!”
楚昊然瑟縮了一下,撲到母親的懷里,他真討厭這樣的父親,兇巴巴的,太嚇人了。
“你心里有火,干嘛沖著昊然發(fā)?他又沒有惹你!”何海琴心疼地摸著兒子,不滿地說道。
“被說了兩句就只會哭,哪里像我的兒子,真是太沒用了!”楚文彬恨鐵不成鋼地說。
“他才只有六歲,你想讓他有什么用!”見他如此雞蛋里挑骨頭,何海琴的臉色也變得難看了,她受多少為難和輕視都不要緊,可這個兒子是她當(dāng)初費了那么多心血才生下來的,她絕對不會讓他受一絲一毫的委屈。
“哭什么哭!”楚文彬自知理虧,但是聽到他一聲聲的嗚咽,更加心煩氣躁起來。
“他還那么小,無緣無故被父親批評難道不能哭嗎?”何海琴質(zhì)問道。
“行了,別哭了!”楚文彬不耐煩地說。
楚昊然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一時之間停不下來。
“兒子乖,咱們不哭了?。 焙魏G贉厝岬睾宓?,將他帶回了房間。
楚雁秋靜靜地吃飯,對于他們的爭吵無動于衷,她本應(yīng)該覺得高興,卻突然覺得興趣索然,就算他們倆發(fā)生了矛盾又怎么樣呢,她的媽媽和妹妹也不會回來了,她放下手里的筷子,就要起身回房。
“你坐下,我有話問你!”楚文彬深吸一口氣說。
楚雁秋面無表情地又坐了下來,低頭看著自己面前還剩了一大半米飯的碗。
“今天那兩個男生是什么人?”楚文彬問。
“同學(xué)!”楚雁秋平靜地回答。
“同班同學(xué)嗎?”楚文彬問。
“是!”楚雁秋冷淡地說。
“他們叫什么名字?父母是做什么的?他們經(jīng)常和你一起放學(xué)嗎?”楚文彬連珠炮似地問。
楚雁秋突然抬頭看他,直言不諱地說:“你干脆問我是不是早戀好了,不需要這么拐彎抹角的?!?/p>
“你……”楚文彬愣了一會,沒想到她會這么直截了當(dāng)?shù)卣f出來,等回過神來,問:“那你有還是沒有?”
“我有還是沒有,有那么重要嗎?”楚雁秋不答反問。
“你這是什么態(tài)度和我說話!”楚文彬怒不可遏地問。
楚雁秋抿著唇?jīng)]有說話,她身心俱疲,現(xiàn)在只希望找個安靜的地方放空自己,不想再和父親發(fā)生矛盾。
“你真的早戀了?”楚文彬卻以為她是默認(rèn),急切地問:“是誰?是那兩個其中的一個嗎?”
“我就是早戀了,這個回答,你滿意了嗎?”楚雁秋抬頭看著他,滿臉倔強(qiáng)。
“是誰?”楚文彬氣勢洶洶地問。
“我不會告訴你的。”楚雁秋說,看著他勃然大怒的樣子,心里隱隱生出報復(fù)的快感。
“你說不說!”楚文彬的臉色發(fā)黑,頗有中風(fēng)雨欲來的感覺。
“就不說!”楚雁秋冷漠地回答。
“你……”楚文彬氣急敗壞地舉起手。
“你干脆打死我好了!”楚雁秋冷冰冰地說,直視著他的眼睛,毫不畏懼:“當(dāng)初你們生了我,把我扔在爺爺奶奶家不聞不問,見過年的時候也不去看我,當(dāng)初你們既然不管我,現(xiàn)在為什么又要擺出父親的架子來教導(dǎo)我!”
楚文彬臉上神色莫測,愣了好一會,巴掌重重落下,卻是打在了自己臉上。
楚雁秋閉上了眼睛,清脆地巴掌聲響起,卻并不覺得疼痛,她睜開雙眼,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父親。
“是我對不起你!”楚文彬仿佛一下蒼老了十多歲,沙啞著聲音,語重心長地說:“但是,秋兒你的人生是自己的,你不要因為一時之氣做出后悔莫及的事情!”
“我的人生可以自己做主,沒有你們的十幾年我也好好地長大了?!背闱锖芸旎謴?fù)了平靜,冷漠地說。
楚文彬覺得有一把刀插在自己的胸口,鮮血淋漓,可他無能為力,他沉默了半晌,頹然地靠在椅背上。
楚雁秋昂著頭進(jìn)了房間,像個勝利的將軍似的,可只有她才能看得見自己內(nèi)心的荒蕪,那些寂寞像野草一樣瘋長,讓她快要窒息。
楚文彬在無人的客廳坐了很久,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良久之后,他慢慢地走出家門。
第二天,楚雁秋和平常一樣起床洗漱,換好校服,當(dāng)她開門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門把轉(zhuǎn)不動,她又嘗試了幾下,發(fā)現(xiàn)門紋絲不動,她用力地拍著門,大叫道:“有沒有人啊!開門!”
“你別拍了!”何海琴本不想搭理,可無奈她拍得太用力,喊得太大聲,為了不讓鄰居投訴,她只好出言勸道。
“你給我開門!”楚雁秋氣急敗壞地說:“我上學(xué)要遲到了!”
“門是你爸爸鎖的,我沒有鑰匙,我勸你還是別叫了,免得白費力氣?!焙魏G僬f。
楚雁秋氣得一腳踢在門上,忿忿不平道:“為什么是把我鎖起來?”
“這我就不知道了!”何海琴慢條斯理地說:“干脆趁著這段時間,好好想想你哪里惹他生氣了!”
楚雁秋氣結(jié),卻不再喊叫,把書包往地上一扔,整個人躺倒到床上。
突然,手機(jī)鈴聲響了起來。
“雁秋,你出門了嗎?”桂少亭問。
“我今天生病,不去上學(xué)了?!背闱镉袣鉄o力地說。
“你怎么會生病了?嚴(yán)重嗎?感冒還是發(fā)燒?。俊惫鹕偻?dān)憂地問。
“人吃五谷雜糧,會生病不是很正常的嘛!”楚雁秋說:“不嚴(yán)重,我吃了藥,睡一天就好了?!?/p>
“那你好好休息!”桂少亭囑咐道。
中午時分,楚文彬從外面回來,打開房門,平靜地說:“我打算給你轉(zhuǎn)學(xué)。”
“什么!”楚雁秋瞪圓眼睛,問:“為什么?”
“我打算給你轉(zhuǎn)到鎮(zhèn)海中學(xué),那里師資力量強(qiáng),學(xué)習(xí)氛圍濃,對你也比較好?!背谋虿淮鸱磫?。
“我不同意!”楚雁秋強(qiáng)烈反對。
“我不是在和你商量!”楚文彬不容置疑地說。
“為什么?”楚雁秋憤怒地大叫。
“沒有為什么,這幾天你就不要上學(xué)了,等我辦好了轉(zhuǎn)學(xué)手續(xù)再去上課。”楚文彬說。
“我不去我不去,我死都不去。”楚雁秋一個用力,推翻了她的書桌,發(fā)出“砰”地一聲巨響,東西灑落四周。
楚文彬無動于衷:“這件事,沒有你置喙的余地?!?/p>
“砰”地一聲,是鏡子碰觸地板的聲音,玻璃渣子四處飛濺。
楚文彬的神色沒有絲毫變化:“我會盡快把手續(xù)辦好?!?/p>
楚雁秋暴跳如雷,聲嘶力竭地大喊大叫。
“吃飯吧!”楚文彬面不改色地說。
“我不吃!”楚雁秋又摔了一樣書架上的擺件。
“愛吃不吃!”楚文彬哼了一聲:“餓一頓也沒什么大不了的?!?/p>
楚雁秋見他如此堅定,心里隱隱有些著急起來,想要推開他跑出去。
楚文彬一把揪住她,說:“這幾天給我老實待在家里,哪里都別想去?!?/p>
楚雁秋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砰”地一下將門用力關(guān)上。
“文彬,這……”何海琴有些遲疑地說。
“不用管她?!背谋蛉嗳嗵栄ㄕf:“給她送份飯進(jìn)去,再把門鎖起來,等過兩天我就送她去新學(xué)校?!?/p>
“轉(zhuǎn)學(xué)……會不會太草率了?”何海琴問。
“這是我深思熟慮的結(jié)果,再這樣放任下去,她的人生就要毀了,小小年紀(jì),竟然……”楚文彬止住了話,沒有繼續(xù)說下去。
“雁秋怎么了?”何海琴故作關(guān)心地問。
“沒什么!”楚文彬疲憊地擺擺手,說:“送份飯進(jìn)去給她?!?/p>
何海琴有些遺憾,不過也沒再追問下去,乖乖地給楚雁秋送飯去了。
“我不吃!”楚雁秋一下將托盤揮了出去,碗筷碎裂,湯汁四濺,瞬間一片狼藉。
“餓死算了!”楚文彬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內(nèi)心涌起沉重的無力感,他真是一個失敗的父親,他已經(jīng)很努力在做,很努力在彌補(bǔ)了,為什么得不到女兒的諒解,反而讓她變本加厲,不可理喻了呢,他想不明白。
這一天下午,他沒有去上班,只是靜靜地坐在客廳,一根接一根地抽煙,彌漫的煙霧中,他的臉也變得模糊起來。
“文彬,去睡覺吧!”何海琴溫柔地說。
“我今晚在沙發(fā)上睡?!背谋蛑刂氐乜攘藥茁曊f。
“回房間睡吧,沙發(fā)怎么睡得舒服呢!”何海琴勸道:“你這兩天本來就有點咳嗽,更要注意身體?!?/p>
“我不太放心。”楚文彬說,抬頭望向女兒的房間,長嘆一聲道:“我這是造了什么孽??!”
“等她轉(zhuǎn)過彎,就能明白你的苦心了?!焙魏G僬f:“這個年紀(jì)的孩子都在叛逆期,有時候卻阻止的事情他們越喜歡做,依我看,轉(zhuǎn)學(xué)的事情,還是再考慮一下吧!”
“這件事我已經(jīng)決定了?!背谋驍[手道:“就不要再提了!”
何海琴點點頭不再說話。
楚文彬起身走到門口,側(cè)耳細(xì)聽了一會,沒有任何聲音,會妥協(xié)吧,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