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時分,合歡宮內,岳貴妃正臥榻而憩。婢女忽然來稟,說丞相府岳凝岳小姐求見。
“本宮適才歇下,還真會挑個時候……罷了,讓她進來吧。”岳貴妃慵懶地起身,打了個哈欠,品了口茶。
“凝兒拜見姑母。”岳凝恭恭敬敬地給岳貴妃跪下,叩了頭。
“起來吧,凝兒今日怎的有空來看本宮了?”岳貴妃說著,不慌不忙地吹著手中的茶。
“這是父親大人從邊塞尋得的夜明珠一枚,凝兒特此拿來獻給姑母,還望姑母不要嫌棄。”岳凝說著,給身后的婢女使了個眼色,婢女趕忙上前呈給岳貴妃。
那夜明珠晶瑩剔透,無半點瑕疵,一看就是上品。
“你這丫頭怕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吧?”岳貴妃瞧著那夜明珠,越發歡喜,露出了笑顏。
“果然什么都瞞不過姑母的眼睛,凝兒確有事相求,只是……”岳凝撒著嬌,眼珠四下瞧了瞧合歡宮里面的侍婢們。
“你們都先下去吧,本宮要跟凝兒說說體己話兒。”岳貴妃心領神會,打發走了外人。
“姑母,求您幫幫凝兒吧。”岳凝見下人都退了出去,快步上前,跪下身去,抱住了岳貴妃的大腿。
“這孩子,讓旁人瞧了去成何體統?快些起身!”岳貴妃趕忙把岳凝拖拽起來。
“什么事啊?且說來與本宮聽聽。”岳貴妃也從未見過岳凝這幅陣仗,不禁心里直犯嘀咕。
“姑母,凝兒瞧見大街小巷竟是那慕容宛的畫像,一個賤民出身而已,走了便走了,何須動那么大干戈來找?”岳凝說著噘起嘴。
“姑母,凝兒不喜她,況且她還出手打過凝兒,有沒有什么法子,讓澈哥哥不再找她了?”岳凝邊說,邊試探著觀察岳貴妃的眼色。
“你是想讓本宮在皇上面前美言幾句,讓皇上下旨,封你為正妃?”岳貴妃邊說,邊斜眼瞧著岳凝。
“凝兒就知姑母最懂凝兒了。”岳凝見岳貴妃一句道破自己的心事,越發開心起來。
“糊涂!你究竟長沒長腦子?你怎的不想想,即便那荀澈再不受待見也個是世襲王,她慕容宛一介賤民出身,憑何能坐上正妃的位置?”岳貴妃忽然發了火,嚇得岳凝一愣。
“姑母怎的長別人志氣,滅自己的威風?”岳凝一聽岳貴妃的態度,自己的大小姐脾氣又上來了。
“說的什么混賬話!本宮今日且就與你說個明白,那荀澈日前得了怪疾人盡皆知,是皇上下旨欽點的慕容宛做王妃,雖沒說緣由,可自她入府后,那荀澈的怪疾突然之間便好了,這其中定有緣由。”
岳貴妃說著頓了頓,又繼續說:“皇上表面上對那荀澈漠不關心,畢竟是自己的骨肉,如何舍得?本宮不管你內心有多少想法,事情沒搞清楚前,不要輕舉妄動。”
“凝兒記下了,凝兒就是氣不過……憑什么那賤人一次次……”岳凝說著說著突然住了口。
“等等,你別告訴本宮這件事是你做下的?!你已經被封為荀澈的側妃了,不要徒生事端!”岳貴妃似看出岳凝有些反常。
“不,不是……凝兒怎會如此。”岳凝趕忙解釋著。
“本宮警告你,若是你犯的糊涂,盡快把慕容宛放回來,否則日后出了事查到你頭上,本宮也保不住你!”越貴妃狠狠地對岳凝說。
“姑母請放心,這事真不是凝兒做的。凝兒不便再打擾姑母休息,改日再來探望姑母,凝兒先告退了。”
“等等,把你這夜明珠拿走!”
岳凝聽了,抱著夜明珠轉身離去。
“還想讓本宮為你去蹚這趟渾水?想得美!”岳貴妃說著,便又躺在了榻上,閉起眼睛休憩。
岳凝出了宮門,氣得狠狠地把夜明珠摔在地上,摔得粉碎:“不幫就不幫,還教訓我!以為你是誰!哼,走著瞧!”岳凝說完拂袖而去,她沒有注意到的是,這一切都被合歡宮的婢女盡收眼底……
當我再次睜開眼時,映入我眼簾的是一個圖騰,是一個狼頭外面包含著一圈波浪花紋的圖騰。
我起身,發現自己置身于一個營帳內。我胸口的傷已被包扎好了,我第一反應就是,莊公子呢?
我不顧身上的疼痛起身就往營帳外沖,剛到門口,被兩個守在門外拿著彎道的邊塞人攔了下來。
“你們放我出去!我要見他!”我用邊塞語大吼著,任憑我怎么嘶吼,那兩個人如木頭一般呆呆地站在那里,就是不理我。
“是誰將我帶到這里的?是英雄好漢就當面出來說!躲起來做縮頭烏龜算怎么回事?”我刻意將話說得難聽,激將他們。
許是我鬧騰的厲害,他們其中一個人離開,我猜去稟報他們的頭頭了,我便回營帳,坐在獸皮上等待,果然不出一會兒,竟來個老者。
我定睛一看那老者,正是那日在我回王府途中給我算命的老先生,我竟沒看出來他居然是邊塞人。
“你到底是什么人?”我用邊塞語問他。
“邊塞人,只是我沒想到,你竟也是半個邊塞人。”他這次是用邊塞語開了口。
“那你如何將鼑朝話說得如此爐火純青?”我開始對老者產生好奇。
“你不是也將我邊塞語說得渾然天成嗎?”他反問我。
“為什么要害我?你跟荀澈什么關系?”我想起那日正是他指引我去錯誤的地方尋養蚌人,招致殺身之禍的。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罷了,不過姑娘放心,我不會殺你,因為你有我邊塞血統,便是我邊塞人。”
他這份豪氣倒是令我心生好感。
“那與我一起的那個人呢?”我忽然想起了莊公子。
“在祭臺,天賜的鼑朝人,晚上要用他來祭天。”老者說得無比淡定。
“什么?他是人!不是祭品!怎可拿活人祭天?”我一聽,焦急萬分,我就算拼了這條命,也不能讓莊公子死。
“就是拿活人祭天,以表誠心。”老者解釋著。
“祭臺在哪?我要去看他!”我對老者提出要求。
“出大帳,往前不出千步就到。”
老者話音剛落,我便沖出大帳,門外的守衛還想攔我,被老者一個手勢阻止了。
我用最快的速度跑到了祭臺,莊公子此刻正被綁在祭臺中心的圓柱上,此時已快到正午,雖值冬日里,但正午依舊烈日炎炎。
我走近一看,莊公子此刻正低著頭,面色慘白,嘴唇干裂,額頭不斷地流出一串串汗珠,連眼睛都快要睜不開了,看來莊公子被綁在這已經不是一日了。
我看到平時風度翩翩的莊公子,如今因我落得這般狼狽模樣,甚至就快要命喪黃泉,我的眼淚再也忍不住,唰的一下流了出來。
“義然。”我輕輕地喚著他,聽到我的聲音,他很吃力地掙扎著抬起頭看著我。
“宛兒。”他虛弱的聲音在顫抖。
“快,拿水來!”我幾乎瘋狂地朝著看守在一旁的邊塞人說。
“祭品不得進水跟吃食,這是規矩!”那邊塞人理直氣壯地瞪了我一眼說道。
“這是什么狗屁規矩!”我惡狠狠地朝著他罵道,但是他不為所動。
“義然,你堅持住,我一定想辦法救你。”我上前拉住他的手,他的嘴唇干裂得已經出了鮮血。
“我且幫你潤潤嘴吧。”來不及多想,我將自己的唇貼了上去,這是我第一次同男子這般親近,我伸出舌頭,輕輕地潤了潤他的嘴唇,他一下子瞪大眼睛望著我,我看到他的耳朵即刻變紅了。
我擦出帕子給他擦了擦額頭的汗珠,抬起腳,輕附在他耳旁說,“等著我。”
一個轉身,那老者就在我身后瞧著我。
“那是你的情郎?”他開口問道。
“需要我怎樣做,他才能不死?”我已經沒時間再同他繞彎子了。
“他必須死!”老者絲毫不給我商量的余地。
“你知道他是誰嗎?”我意識到常規的辦法已經無法救莊公子了,老者顯然被我這句話吸引了。
“他就是當今圣上的七皇子,賢王爺荀澈,我乃賢王妃慕容宛!你可以殺了他,不過那以后若是惹得鼑朝皇帝發怒,派兵攻打邊塞,未免得不償失吧?”我直直逼著他的眼睛,不知怎的,一聽到荀澈二字,老者竟楞了一下。
“此話當真?堂堂王爺王妃不在王府,因何在洞穴之中?”他用著懷疑的態度說。
“我夫婦二人本在街上游玩,奈何被人陷害,讓個小孩童騙到了李家村,落入惡人圈套才流落至此。你若不信,大可派人去皇城打聽,當今賢王爺的王妃可是殷家村里的慕容宛?一問便知。”
我說完,老人立即喚來個隨從模樣的人遣了出去。
“我的人天黑之前便會回稟,當若姑娘有半句不實,那就怪不得老夫要姑娘一道上那祭天臺,作為祭品貢獻天神!”
“那慕容宛就在此處靜候佳音!”說著,我狠狠地向身后撩了下裙擺,大搖大擺地回到大帳中坐下,若無其事地吃起石桌上的水果來,老者觀察了我一會便退出了大帳。
我心虛地松了口氣,趕忙大口大口地喝下幾口水,心里開始七上八下的,我已經沒有退路了,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我也要賭一賭。
當太陽的最后一絲光線消失在我的視野中時,我知道,留給我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我走出大帳,內心焦急地等待著打探消息的人回來,片刻后,那隨從急匆匆地跑了回來,附在老者耳邊說了些什么。
只見老人時而眉頭緊蹙,時而面無表情,隨從退下后,老者思考了片刻,搖了搖頭,嘆了口氣,轉身走向祭臺,我心下越發緊張,加快腳步跟著他。
到了祭臺,只聽他用力一聲吼:“松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