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一頭黑色小豬漂浮在半空中，因為有照妖鏡定住，此刻已是動彈不得。

事實上，就算沒有空中的照妖鏡，他也同樣沒有動彈的力氣。

這頭黑色小豬乃是豬剛鬣的元神，三十六變三十六尊強大化身，在剛剛的戰斗中被打為齏粉。

即便是元神，也沒有多少意識。在剛才的戰斗中，他已經耗盡了所有氣力。

云上眾神看著這一幕，都是沉默不語。大家絲毫不會懷疑，但凡豬剛鬣還有一份力氣，他依舊會繼續戰斗下去。

“何苦如此。”李天王輕輕嘆了一聲，道：“巨靈神，送他走吧。”

“是。”

巨靈神答應一聲，手提巨斧向前。李天王說送豬剛鬣走的意思，并不是要他死。事實上，豬剛鬣已被殺『死』過一次，現在大家看到的，不過是他的魂魄。

肉體死了留下魂魄，魂魄死了便什么都沒有了。

天地孕育萬靈，靈魂湮滅后重歸天地。

李天王言下之意，便是讓豬剛鬣重歸天地。

“天王且慢。”火部正神羅宣忽然開口，道：“玉皇有令，是抓他上天，而不是讓他魂飛魄散。”

李天王微閉雙目，道：“留之何用？”

“他畢竟曾是天上的神仙，無論如何有一份人情在。該如何處置，應交給玉皇決定，李天王何必趕盡殺絕。”

羅宣口中說著話，而巨靈神沒有得到李天王的命令，絕不會收手。至于羅宣說著什么，他根本不關心。

羅宣瞥到這一幕，下意識皺起眉頭，口中輕喝一聲：

“大膽。”

信手一揮，在巨靈神面前出現一道火網，攔住了巨靈神去路，也護住了豬剛鬣的元神。

“羅天君，你要做什么？”李天王怒目圓睜。

羅宣冷哼一聲，道：“李天王，天蓬之事非小，我覺得你還做不了主。還有一件事，我要提醒一下天王，好好管教你的手下。我羅宣雖然本事不行，身份也低，但還沒人能將我的話當做耳旁風。”

火部正神羅宣最是火爆脾氣，今日巨靈神不將他放在眼里，委實是惹惱了他。

哪吒本來正在調養，聽到這話握住火焰槍站起，道：“怎樣？”

“三太子稍安勿躁，稍安勿躁。”鄧天君出聲道：“天王，我覺得羅天君的話未必沒有道理。該如何處置豬剛鬣，還是交給玉皇決斷。”

羅宣是截教弟子，這鄧天君同樣是截教弟子……天庭之中，截教弟子是多的。此刻說起話來，自然偏向羅宣。

李天王眼看著這一幕，微微皺起了眉頭。他也未必要對豬剛鬣趕盡殺絕，處于可殺不可殺之間。但眼前人心所向，偏偏激起了他的反感。

截教人多勢眾，但都是封神榜上有名有姓之人，他們真以為，這天庭他們可以做主么。

“天蓬聚妖作亂，殺傷天兵天將無數。若是此妖不除，天庭威嚴何在？”

增長天王道：“都打成這樣了，難道還不夠彰顯天庭威嚴。”

李天王深吸一口氣，道：“此次出征，以我為帥，我說不能留，便是不能留。”

羅宣冷笑一聲：“李天王好大口氣，今日天蓬的元神我偏偏保了，素聞三太子神通廣大，今日也想見識見識。”

李天王要顯示自己的權力，羅宣偏偏也是個不肯讓步的人。雙方劍拔弩張，都咽不下這口氣。至于豬剛鬣的存亡，其實只是個象征，倒也談不上有多重要。

正這時候，東方天空飄來一朵云彩，二郎神從此經過，算暫時緩和了雙方的氣氛。

諸人一一與他寒暄，卻發現和之前遇到相比，二郎神身形有些狼狽。

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不復之前的閑散自在。

對于大家的招呼還禮，他也沒有回應，只是掃了場上一眼，道：“天蓬殺不得。”

李天王一楞：“為何？”

楊戩擺擺手，道：“有些事，不是你能知道的，聽我的，留著他沒錯。”

李天王臉上青一陣白一陣，他位高權重，可在楊戩話里卻是無足輕重的存在。

這讓他在天庭眾神面前有些抬不起頭。

但楊戩的話，他的確不能不聽。

楊戩也沒有在此地久留，路過隨口說了一句話，便駕云離去。看方向，是返回灌江口老巢。

李天王沉思片刻，揮手丟下一只竹籠，將豬剛鬣罩在其中。

揮揮手，竹籠又自動飛回他手中。李天王抱起竹籠，道：“班師回朝。”

天兵擂響大鼓，在鼓聲之中，天生的烏云散開，天庭眾仙一一離去，消失在青冥不見。

終于又有陽光透過云層落下來，照在烏斯藏國上空。

良久，一道人影出現在烏斯藏國皇城。

陳玄生打量著周圍景致，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涼氣。

雖然又有陽光照進來，但這里方圓千里已沒有一個活物。

一路走過來，陳玄生看到了因靈力震蕩而死的猛虎、豺狼、野狗。在城池的街道上，都是來不及逃跑倒在路上的尸體。

黑壓壓擠在一起。

這也便罷了，在這個世界，陳玄生早知道死人是一件很平常的事。

更詭異的是，陳玄生這一路之上，沒看到一棵活的草。所有草木都聳拉著枝條，長風一來，落葉滿地。

到現在，陳玄生也多少明白一些事情。

仙人之間的戰斗，是以靈力為武器，其中蘊含巨大的能量。天崩地裂，海枯石爛也不是什么太罕見的事情。

地上的凡物，很少有能承受這種力量的存在。

像今次一場大戰，烏斯藏國已經斷絕了生氣，怕是至少要上千年才能恢復過來。

不過，對地上的凡物來說，這是一場災厄。可對修行者而言，這也是難得的機會。

法術碰撞，那些糾纏在一起的靈力不散，如果可以吸收，便等于仙丹妙藥。

而遺落在戰場上的武器法寶更加不用說了。

但這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戰斗留下的痕跡。

修行者參悟天道，而那些仙人一招一式間，都是天道的某種體現。

若能從中窺到一鱗半爪，便勝得數百年苦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