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哥們,臉沒事吧?剛才沒收住力度,你怎么沒借位躲一下?”一號男配特意過來看了看李廷。
李廷笑笑:“沒事,小意思。那個短鏡頭太靠前了,我擔心借位太假會穿幫影響連貫性,您剛才上戲的效果這么好,被我給連累了就不好了嘛,挨一巴掌值得。”
“喔,不錯,有前途啊。你叫啥名字?”
“李廷,木子李,朝廷的廷。”
“杜佳,休息去吧,明天咱還有一場,加油啊。”一號男配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勵,還把助理送過來的瓶裝水給了他。
“好的,謝謝!”李廷拿著瓶裝水,微笑著點了點頭。
這劇組幾位演員的人品算得上一流,以往接觸過的不少劇組氛圍還沒這么和睦過的,除了各自的人脈小圈子,大多都是自顧自的拍完就算,很少有這么真誠的互動交流。
說白了,很少會有人主動來關心他們這些底層“臨記”。
但李廷覺得,只要自己認真用心了,別人自然感受的到。多用腦,少出錯,干好自己的本分自然有出頭的機會。
今天沒他的戲了,但導演還沒發話不能走,還得跟組幫忙干些雜活。雖說是外邀的特約一般不用干粗活。可組里找來的臨記并不多,每一次換場地都像打仗似的,幾車的器材運來運去,單靠那些人忙不過來。
李廷也就安心跟著,一邊看戲學習一邊自己琢磨,正好可以和系統里學習的教程做個對比,在他人的實踐中找出自己的不足和規避容易犯錯的通病。
直到下午快五點的時候,拍完了第八場戲張副導才召集一眾群演和特約,讓劇務發錢解散,明天該來的還是一樣的時間,地點換成了一處較遠的創意園。
李廷領了八百多塊錢,滿心歡喜的走了。
回來有些早,就近在小區附近的菜市場買了些青菜和一條鱸魚,自己動手簡單的吃了一頓。下午的魚已經是半死不活的,新鮮也談不上但價格能優惠不少。
難得這么早下班,偶爾也得補充一下營養,快餐什么的能盡量少吃就別吃了。
飯后,李廷拿出吉他練了幾首曲子,本職的手藝可不能荒廢。這技能一旦手生了就很難再恢復,不管多忙每天都會抽出一兩個小時堅持練習。
“要重新找找場子,不然光是靠接戲賺不了幾個錢。不知道彪哥那里,有沒有什么好活介紹……”
練了一會,李廷收起吉他,做了幾下熱身動作,自從習慣了系統的操作模式,他也就沒那么慌了。
正準備連線系統,旁邊的手機卻響了。
“喂!姐。”
“在哪呢?爸又暈了!趕緊來,寶崗區心血管專科醫院急癥科!”
“???不會是肝移植出現排斥了吧?”
“不是!這次是老毛病犯了,讓他戒口非不聽,吃了不該吃的引發尿糖中毒,醫生診斷為輕度中風,還好昏迷的時候家里有人!”
“好!我馬上過來!”
“啪!”
李廷把手機拍在床上,雙眼頓時失去焦點愣了一會,才雙手抓在頭發上瘋狂的“啊”了一聲!
然后在床墊上重重的捶了幾拳,發泄完后背上包沖出了房間。
半個小時后,李廷打的士來到醫院,這時已是晚上七點半。父親臨時被安排在急癥室的病床上,輸液后還要轉換住院部,留院觀察幾天。
“怎么回事???老媽呢?”李廷跑的氣喘吁吁,一邊喘氣一邊問道。
父親正在病床上熟睡,臉上發青布滿疲倦的神色,眉頭還一直下意識的緊皺著,怕是剛剛經受了不小的痛苦。
姐姐李秀娟在一旁坐著刷手機,頭也不抬的說道:“和你姐夫去辦手續了,順便帶些喝的過來。你明天有事嗎?今晚陪媽守夜吧,我還得回去看著小軒。”
“呃?行吧,你忙你的。不是,老爸這什么問題???”
李秀娟這才收起手機,頗為心酸的回道:“哎,我也不想說他什么了,脾氣不知道多倔強!又不聽人勸,自己有三高又有糖尿病,讓他注意點就是不聽!醫生都覺得驚訝,這才剛做完肝移植手術沒幾個月呢,也不是普通病人了,怎么還不知道個輕重呢?!也不考慮一下家人的感受……”
“小聲點吧……”李廷皺了皺眉,看了父親一眼。
李秀娟不說則以,一說火氣又上來了。垛了兩下腳,站了起來。不停在呼氣吸氣抑制自己的怒氣,其實誰遇上這糟心的事,確實也是惱怒的很。
不經意間,她眼眶隨即泛起了些許的淚花。
“姐……”
“我出去透透氣!”
“唉。”
李廷往靠著床邊坐下,似乎看見父親的眼皮微微抖了幾下。
“爸,你醒了?”
父親明顯是醒著的,剛才只是沒有睜開眼而已??粗鴥裳弁t有些憔悴的父親,李廷輕聲的問道:“哪里還不舒服嗎?有問題別忍著啊,這在醫院呢!”
“唔……”父親,只是輕嘆了一聲。
“你到底又吃了些什么?你的肝臟移植還在觀察階段,雖說手術后恢復的挺快的,但是你要記住,身體的好壞最注重保養。你又有三高和糖尿病,就不能好好的嘛?瞎吃什么啊!”
“哎,來了幾位老朋友,約去喝早茶。吃東西的時候一時沒忍住口,多吃了幾塊馬來糕……等到下午的時候,就犯病胸悶腦袋一暈,啥也不知道了。”
李廷搖了搖頭,這是幾塊馬來糕的事么?肯定還吃了其他東西,父親這張嘴就總管不住,年輕的時候煙酒不離身,又總愛吃甜食和高脂肪的食品,不但造成了肝硬化還伴隨著三高癥、糖尿病癥、心腦血管病癥。
真是讓家里的人操碎了心,就在去年剛剛做了活體肝臟移植手術,這還是排了大半年的隊才拿到的合適肝臟。
原本李廷是想用自己的肝臟,畢竟親屬的活體排斥性少很多,可父親堅持不要!還說割他們的肝那不如不做,不能拿孩子的命去換他一條老命。
最后在醫生的建議下,還是等候合適的捐贈者。說白了,活體捐贈者確實也會存在很大的風險。
國內的技術,畢竟不如國外的成熟,李廷很想為父親找個好的專科團隊動手術,但條件不允許。
光是基礎費用都得60萬,半年多里前后花掉了將近80萬。為此,李廷和姐姐負債累累,幾乎傾家蕩產。
李秀娟身兼兩職,除了設計工作還干起了保險業務,還得照顧家里的兩歲小孩。別提多累了,人活著都不容易。
幸好姐夫家里的條件還是不錯的,和朋友合伙搞裝修公司,在鵬城拼搏了十年。前兩年在市內買了一套二手房,裝修后住進去也才滿一年,一家人才算是有了個像樣的家。
父親在老家的單位上原本也算是一名干部,后來改革單位分拆,沒搞清楚形式依舊認為鐵飯碗還是鐵飯碗,失去了最好的時機,沒選擇私營。
幾年過后,熬不下去辦了內退。
一張好牌,就因為性格問題把自己給耽誤了。期間,還因為開辦商店的事,被人騙了十幾萬,前后虧了二十多萬。
十一二年前的20萬還是很值錢的,那幾乎是他全部的積蓄了。李廷只記得父親經過那一次之后,就變了。
五十幾歲人領著微薄的退休金,一直混跡到了如今。
這么多年過去了,李廷沒有資格也不會去責怪父親,畢竟人的性格和當時的環境決定了一切,是對是錯哪里有絕對的界線?
他也很倔強,有時候甚至陷入了鉆牛角尖,險些養成自閉癥。
幸好,音樂拯救了他,讓自己的身心得到了解放。
可是,父親的病又讓他陷入困境,最終放棄了羊城的音樂事業。其實,那也算不上是什么事業,不過就是一群年輕人聚在一起,玩著自己的愛好同時又能賺錢罷了。
現在,背負著幾十萬的債務,哪里還能任性而為?
讓父親回老家去休養,只有母親一人照料,李廷是不放心的。在姐姐家里住著,照看起來也方便,順便還能帶下小孩。
“還是那一句,我不能時時在你身邊,年紀也不小了還動了大手術,你就別讓媽和我們擔心了好嗎?平時的伙食是清淡了一些,但你是有病在身,還一直吃著藥控制。沒出事還好,你這病一旦出事……”
“哎!知道了,現在不是沒事嘛!”
“哪里沒事啦?你暈了倒好,把孩子們嚇壞了你也不讓大家省點心。你就是一頭犟?!院笳娌荒茏屇阋粋€人出去?!?/p>
“媽!姐夫!”
被老伴指著鼻子呵斥了一遍,父親扭頭翻了個身不再出聲。
“唉,阿廷啊。累著了吧,吃飯了嗎?”
“吃了,沒事,今晚我在醫院陪著吧?!?/p>
母親的手,在他頭上輕輕的摸著,李廷扶著母親的手腕,感覺到了一股暖意。眼看母親的頭發里,多了不少白發,心里又是一陣絞痛。
父親六十二歲了,可還是滿頭黑發,母親才五十四呢,怎么就白了三分之一的發質!
“行了!手續都辦好了,阿廷來了那我們就先回去了。小軒一個人在鄰居家放著,有點不放心。我明早再過來替你啊!”
“哎,好的姐夫,我送送你。”
“不用,自己人送什么送?!?/p>
兩人走出過道,接上了李秀娟。李廷從包里拿出一個信封,遞給她:“姐,里面有兩萬。你先拿著,這個月我提前先給你。”
“嗯?這么多?你夠用嗎?別太省,平時多注意營養,看你瘦了吧還曬黑了!”李秀娟停頓了一下,還是接過了錢。
“夠!別擔心我,年輕人沒事!”
“不錯,干的還可以吧?最近忙,也沒怎么和你聚聚,改天有空來家里吃頓飯。你都有兩個月沒來了,錢天那家伙沒虧待你吧?”
“行,我知道。天哥對我蠻好,姐夫就放心吧。回去吧,小軒怕是要哭了吧?!?/p>
送走了兩人,李廷站門口呆看了許久,摸了摸褲袋突然犯了煙癮。
愁的啊……
平時不怎么抽煙的人,怎么就想抽了呢!
李廷抽了自己摸煙的手一巴掌,轉身走回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