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安祁旭已經睡下了。百蕭坐在他床邊,屏退眾人。
她走出屋子的時候,正是明月當空,輕風吹動竹葉松針,耳畔皆是“沙沙之聲“,晚間已經入秋,芙蕖敗盡,只余殘荷。曇花倒是適時地開了,月光映在上面,微微發光,風中都是冷香。百蕭轉頭望向神宮的方向,心中暗暗擔心。
執劍大祭司喜用女子,特在府中選四名女子擔任私職,在內管理府中雜事,在外也能在護界軍中說上幾句話,在神界中也是頗有名氣。四人各名:清棠、明芝、秋玉、蘭英,皆為孤女,等同死士。
她朝一旁立著的秋玉問道:“今日算下來,共有幾人到訪?”她只記得接待了不少人,至于到底有多少就不知道了
秋玉記性極好,將今日到訪的人都說了出來:“尊神親賜了一應物品,其他人親自到的只有神城的神領、神官,其余兩城一島的神領、神官也只派了人送了東西下來。至于幻尊,聽說幻尊喝了夢魂酒,怕是要醉上好幾天了?!?/p>
說到這她不禁咋舌,這幻尊跟居思堂的關系當真密切,她酒量極小,卻為了那人醉了兩回了。
百蕭一邊走一邊跟身邊的秋玉說道:“你去讓清棠把東西收錄庫房,記清楚了,日后好回禮。選幾樣小孩子的玩意送到墨韻軒,再挑些他能看的書?!?/p>
最后使喚一個侍女道:“你去尋明芝,讓她去我書房?!?/p>
書房內,明芝立在一旁,等著百蕭作完畫再聽指示。她一直這樣,說是作畫講究一氣呵成,若是中間被人打斷,她就把畫扔了再重新畫。
百蕭畫完最后一筆,看得頗為滿意,將畫推到一旁等著墨干。抬頭指著下首的椅子說道:“坐?!懊髦ヂ勓宰拢瑔柕溃骸按蠹浪居泻畏愿??”
百蕭道:“我想給旭兒填兩個貼身侍女,府中可有跟他年紀差不多大的?”明芝正言道:“有一個剛滿七十歲的,只不過正在學規矩,怕是不能伺候小少爺。倒有兩個剛滿百歲的,規矩也好,且一個識字多,一個活潑,陪著小少爺正好。還有一個小童,也是孤兒,可給少爺當書童。”
如今六界太平,基本上都沒有人愿意把孩子送到府上做工。百蕭便定了那三人?!岸冀惺裁??”
“那個活潑一點的叫夢蘭,那個識字多的自幼父母雙亡,還是被撿回來的,我們都叫他們丫頭?!边@“丫頭”一名,還是她先開始叫的,那丫頭甚是安靜鎮定,她瞧著也十分喜歡。
百蕭見她說到后面的時候眼神有些贊嘆,心想那孩子應該不錯,便提筆在一張紙上寫下四個字,遞給明芝:“就叫這個吧?!?/p>
明芝接過去一看,上面兩個秀麗的字:文蘭、褚柏?!懊髦?,見百蕭已有困意,遂讓侍女侍奉,自己退下。
旭日將起,晨云不染。整個祭司府都忙忙碌碌卻井然有序。天朦朦朧朧,走路雖不用掌燈,細致東西卻看不大清楚。霧氣彌漫,更是透露出一股隱隱綽綽的凄美。天還未亮,屋里燭火之光映在百蕭攤開的公文冊上,提著筆想了想又放下去。
她實在想不出昨天護界軍和祭壇出了什么事,可如果不寫,這都已經連續第十次沒遞公文了,再不寫一冊難免有人說她不務正業。絞盡腦汁,寫了一些凡人鬧事護界軍解決了的雞毛蒜皮的小事,還夾雜著一大半贊揚羽冰落治理有方的“獻媚詞”。
等到太陽初露一角,天邊的云呈五彩,日光照在樹上,陰影刷在樓臺亭榭上,。晨起的花最是香甜,被風一吹能印到人身上。
迎春花的枝條垂到地下,撩開一看,所倚之假山簇擁著一汪清泉,噴到水渠之中,一直繞著山彎彎繞繞,直流入廚房一處水池中。
日光射在窗戶上,安祁旭悠悠轉醒,身體覺得異常舒暢,感覺全身血氣暢快,仿佛身上的每一塊骨頭都被泉水泡過了一般。他靠在床頭上,發現桌邊站著兩個侍女打扮的小女孩,看著只比他大一點點,十分規矩地站在那。有些疑惑地問道:“你們兩個是?”
“大祭司排我倆近身伺候少爺。”說話之女聲音嬌俏,還十分愛笑,倒是另一個只抬頭沒有說話,卻也沒有慌張的樣子。見安祁旭已經掀開被,兩人立馬走過去為他穿鞋。一人為他穿鞋,一人收拾他的被褥。
安祁旭雖然以前在余家也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但也沒有被人這樣伺候過,略有些不自在。
眼睛瞟向別處,忽然看到那個不說話的侍女身上佩著一枚月白色荷包,上面只繡著一句詩:‘月出皎兮,佼人僚兮?!泽@奇道:“你還看凡間的書?“她愣了一下,低頭木木道:“我原本職責就是曬書,故而識得幾個字。”兩人看著年紀大的侍女伺候安祁旭梳洗,暗暗記下。
安祁旭頗有興趣,對兩人笑道:“你倆叫什么?”“文蘭?!薄皦籼m?!卑财钚袷嵯赐昃妥屖膛畬⒋皯舸蜷_透氣,“你們,是姐妹?”兩人皆搖頭,夢蘭巧笑,脆聲道:“我的名字是爹娘取的,文蘭姐姐的名字可是大祭司親自取的呢?!?/p>
她見安祁旭看起來很和氣,放松了許多,親密地挽住文蘭的胳膊,安祁旭看著也沒說什么。
三人,算是認識了。
……
百蕭上完早議,便去凡間各地巡視護界軍。回來時已經午時了,安祁旭跟眾人已經熟絡起來,他小小年紀生得粉琢玉雕,低頭看書時一本正經的樣子更是引人喜歡。
百蕭剛進墨韻軒,安祁旭立馬從亭子跑過來,十分有禮地作了個揖后,小聲問道:“師姐,我可以學法術嗎?”百蕭細想,朱雀神君之子林逸也不過七八十歲,就已經開始修習法術,以安祁旭年歲,也相差無多。
她摸著他的頭,溫聲道:“好,從今日起,我會讓清棠他們四個教你,若我有空也會教你?!币郧逄乃麄兯膫€的修為,教他可謂綽綽有余。
此時,已是世人皆知,縉绤先神有一遺子,世間多有議論,其母為何,又與其父想必,差之多少。
生人同逝者,往往差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