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海在桌邊把垃圾收到垃圾桶里，聽他媽說了那么一會，便借口太晚，讓他媽會臥室休息，他媽住了口，等了那么一會，我背對著她，看不到她的表情，但直覺她的眼神在我身上掃視了一番。

“熙熙辛苦了，我先去休息了。”

臨進臥室，他媽總算沒忘記把演技進行到底，對我關懷一番。言語中的挑釁我聽的很清楚。這是，真的看上王曉涵了。

“好的阿姨，您休息吧。”

我莞爾一笑，也算是配合良好。

等所有一切都收拾好，又洗漱完躺在床上的時候，已經下半夜了。我坐在床頭，沒什么睡意。李云海正在洗澡，一扇磨砂玻璃門根本阻擋不住嘩嘩的水流聲。

李云海拿著毛巾擦著頭發走出來，我才回過神，下意識的要下床去拿吹風機。被李云海攔住。

我疑惑的看著他，李云海不理我的眼神，擁著我把我帶到床邊坐下。把手上的毛巾遞給我，眼神示意讓我給他擦頭發。

我撇撇嘴，來到床上，跪在他的背后，緩慢的擦拭著。

沉默只幾秒鐘，李云海低沉的聲音便響起，夜很靜，周圍一點雜音都沒有，想必不管是人還是各種鳥獸蟲蟻，都已進入夢鄉。

只李云海低低的嗓音在空氣中縈繞，我不說話，只把擦拭頭發的動作慢了又慢，以便聽清楚李云海飄散在空中的那些轉瞬即逝的音符。

李云海告訴我的，是關于他的媽媽，他從小生長的家庭環境。我們相處這么久以來，這是李云海第一次提起。

曾在那個他向我告白的下午，他就說過有時間會告訴我關于他家庭的一些事情，沒想到，這個‘有時間’會是這么多年。

李云海的敘說很長，有時還會停頓一會，直到我擦完頭發，他的敘說還沒有結束，我坐在他的身后，雙手環山他的腰，繼續認真的聽。

他媽媽出生在一個很富裕的家庭，從小錦衣玉食，被教導的很是淑女，所有的行為舉止也全是按照規矩來。

性格很好，很溫順，對長輩的話一直都是言聽計從。長輩們對她很滿意，覺得他們的教育很成功，畢竟，他們需要的是一個將來可以和大家族聯姻的優秀作品。

他媽媽從小在家里這種功利商業的氛圍中成長，耳濡目染的，自然也清楚自己所背負的使命和責任，所以，從小到大，不管家里人讓學什么她都認真學，讓干什么就干什么，不讓干什么她就絕不會違拗半分。

一切都在按照固定的軌跡行駛，可是沒想到，中途會出現岔路。

這個岔路就是李云海的爸爸。

李云海的爸爸是一個實打實的農村人孩子，而且是窮苦的農村人，雖說物質條件不怎么樣，但長的卻很是高大帥氣。

他爸爸認識他媽媽是在大學校園里，怎么樣的相遇已不怎么清楚，只知道他爸爸見到他媽媽后沒幾天，便展開了強烈的愛情攻勢。他媽媽剛開始還可以做到無動于衷，可是時間長了，她從小生長的環境是冷漠的，怎么能受得了他爸爸如此充滿愛意的追求。

所以，富家女戀上窮小子的偶像劇情節，他媽媽在固定的軌跡上跑到了岔口去。

家里自然是各種氣憤的阻撓。可是，乖巧聽話了二十年的孩子，沒想到一朝反抗起來竟然會這么狠，竟能以命相逼。

最后無奈放棄，倒不是有多么的痛心，只是可惜了這么多年的教導所費的心血。

他媽媽終于如愿以償的和他爸爸在一起了，愛情終于戰勝了一切，接下來就應該是各種甜蜜恩愛的生活。

可是，單純的女孩在放棄了所有之后才發現，自己幻想中的那個完美的世界正在慢慢崩塌。

學業都沒有結束，他媽媽便跟著他爸爸回到了農村，經濟情況實在是不容樂觀，曾經女孩想過的如夢似幻的婚禮，現實中，也只是在露天場地潦草簡單的在村民的見證下走了個過場。

可是那時他媽媽心里全是對愛情的幻想，哪里會在意這些表面的東西。她只要男孩全心全意的愛她。

婚后沒多久，李云海便出生了。可是孩子的降生也只讓這個家徒四壁的家里歡聲笑語了那么一段時間。

不長時間之后，他媽媽才漸漸發現他爸爸的劣根性，好吃懶做，一心做著發財夢，還酗酒，有時候喝多了還會對他媽媽非打即罵。

曾經被教導的輕聲細語的淑女也被逼的和他爸爸吵了起來。誰知，各種的真相隨著酒后吐了出來。

“你以為我當初為什么找上你？還不是你有一個有錢的家庭，能讓我不用奮斗就脫離窮苦。”

“誰知道你竟然這么傻，那么好的家庭那么有錢的家庭，竟然說不要就不要了。”

“你和我吵，你吵個屁，你會干什么，刷鍋洗碗做飯喂雞干農活，你哪樣能做好？娶你還不如娶個農村娘們呢，至少干活是一把好手。娶你竟供著你了。除了生了個孩子，你說你有個屁用在這個家里。”

“要不是因為你，我現在說不定已經大學畢業在城里有一份好工作了，至于被你家里人逼的學都沒上完，灰不溜秋的逃回農村來嗎？你知道我受了左鄰右舍多少白眼和嘲笑。都是因為你。”

“我夠好的了，看著你這么個沒用的小姐，我都沒再出去找女人，你知足吧，換別人，早不知找了多少個了。”

“還有，你也不用再自我感覺良好，你以為你還是幾年前的你？照照鏡子吧你，不比那些農村老娘們好看多少。沒點自覺。”

“·······”

那些話，像一支支鋒利的箭，百步穿楊，直中紅心，鮮血淋淋。他媽媽怎么也沒有想到，這就是自己拼死爭來的愛情，這就是自己放棄所有也要跟隨的人，這就是她所得到的。

可是現實的殘酷還遠遠沒有結束。

收拾好自己，他媽媽帶著還在襁褓中的李云海，卑微的來到了養育她長大的家里，她想，再怎么不濟，到底是生她養她的家，不會見她落魄不管，不會見死不救。

他媽媽懷揣著最后一點希望來到曾經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