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事人像是剛看到我并沒有披麻戴孝一樣，視線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然后問我的孝衣呢，讓我趕緊穿上。

李云海就站在我旁邊，我聽到了什么他也清楚的聽到了。

我知道，如果我還想抓住李云海，此刻我該妥協。我應該順從喪禮的規矩，不管心里怎么想的，至少面上敷衍過去。

可是我怎么也動彈不了。我不愿意，我真的不愿意。

我站在懸崖邊上，后面是手持刀槍想要置我于死地的強盜，前面是萬丈深淵。前進后退都是一個死。而我唯一能選擇的，只是那個死法。

“我不去”

“什么？”

主事人沒聽到我說什么，朝我走近了一步。可是近在咫尺的李云海聽到了，他握著我的手瞬間捏緊，我的神經都被他捏的一跳。

“你剛才說什么，我說你快點啊。我這還一大堆的事呢。”

主事者看我再次不說話，不耐煩起來，一場喪事，最忙的就是主事者，他還有很多的事要去交代給每個人，沒有時間在我這浪費。

我試圖忽略旁邊李云海的眼光，忽略已經糾結在一起的神經。最后看了一眼身后的漸漸逼近的強盜，我閉上眼睛縱身一跳。

“我不去。葬禮你們該怎么辦就怎么辦，別把我加進去就行。我不去。”

“你，你不是死者閨女嗎？”

主事者看著我，因為我口中的話向我確認我和死者的關系。

“我不是他閨女，他和我沒關系。你們辦你們的就行，別加上我。”

跳下萬丈深淵，降落的過程，呼呼的風聲還在耳邊呼嘯，像一只只看不見的怪獸，張牙舞爪的朝我撲來，都恨不得一口吞掉我。

而我，在還沒摔到地面之前，那顆心只能隨著恐怖的降落而懸在半空中。

那個主事人最后看了我一眼，沒再說話便轉身離去，去到人群中再次忙碌起來。

“熙熙，為什么？”

‘砰’的一聲，終于的，我從高空中摔到了地面上，摔的七竅流血，摔的四肢扭曲，摔的血肉模糊，只那顆心，那顆懸在半空中的心，穩穩落地了。

余光中，李云海還在固執的看著我，我沒看他，我不敢。我伸手拉著他的胳膊，穿過人群，來到剛才姑姑勸說我的時候站的那塊土地。

我很慌亂，手足無措的，我在腦中死命的組織著語言，試圖用最快速的最簡便的話語把其中錯綜復雜的怨恨說清楚。

可是還沒等慌亂的我理出頭緒，李云海低沉的不帶一絲感情的話在我的背后響起。

“趙熙，你不該是這樣的人。”

我像是被施了咒語一般，被這句話釘在了原地，好長時間知覺才重新回到體內，我轉動身體，轉動中，我甚至能聽見骨頭在咔咔的抗議著。

我那顆剛才還在沸騰著想要解釋想要訴說的心被李云海的一句話冰封住。

我們就那么對立的站著，像彼此都不認識一般的看著彼此，眼神是從未有過的陌生，神情是從未有過的失望。

曾幾何時，我和李云海竟也能到了這最后的時刻。

我不由自主的笑了幾聲，笑的李云海看著我，眉頭皺的更厲害了。

這個人，我從年少時就愛慕著仰望著的愛人。

這個人，是我唯一用盡全部的力量去掩藏自己的黑暗的愛人。只怕一不小心那些惡心的讓人作嘔的氣息沾染上他。

這個人，曾在我的耳邊說過多少柔情蜜語。甚至溫柔的氣息還在耳邊縈繞未曾散去。

這個人，曾做過多少讓我感動的事。

和這個人，我們曾經那么多的美好和誓言，在這一刻，像是最最縹緲的煙霧，只輕輕的一吹，就那么消逝，無影無蹤。

曾經，我以為重如泰山的誓言和愛戀，現在看來，也不過如此，全部的一切也抵不過真心的信任。

“不該是這樣的人？”我是真的在笑，而且笑的很是發自內心，我感覺的到臉上綻開的笑紋無一絲的勉強。

“這樣是哪樣？我應該是哪樣的人呢？恩？”

我挑釁似的，眉毛向上挑著看著他。他眉間的褶皺愈加深，眼神里的溫度一點一點的消失。

不是不心痛的，我怎能不心痛呢。這是我愛的人啊，他那么陌生的看著我，像是和我隔著千山萬水。

而我，再也走不過去了。

“趙熙，不管怎么說，死者為大。”

“死者為大？是啊，是死者為大。我這么做就是因為死者為大啊。”

我抬手極快的拭去眼角剛剛滴下的淚滴。微笑的嘴角一直未曾放下。

我一直都在較勁，在和自己較勁。我語氣中對死者的無所謂讓李云海眼中最后的那點光熄滅。

滴答滴答的，我清楚的聽見心流血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