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間23：43分——

李龍藏在晦暗的角落里，緩緩地低頭擦拭著身上的血。

他處理了大批的人員，完全建立于前些年建立的大網。

不遠處，一個圓腦袋涂著綠色油漆的機器人向著李龍慢吞吞的走來。

“Hulk，怎么不走？”

李龍站在黑暗處，盯著停下站在自己面前的Hulk說道：“我以為你不會赴約。”

Hulk渾身一顫，不明所以的轉動著自己的脖子。

“Hulk，你赴約就是為了冒險一賭嘛？”

李龍看著站在霓虹下的Hulk，失望的說道：“你的想法可能會落空，馮永一直將你當作最好的朋友。

他總說你是一個好小子。”

Hulk聽到李龍的話以后，沉默很久轉而釋然，苦澀的問道：“龍哥，你多久懷疑我的，我自認為沒留下任何痕跡。”

李龍凝視著Hulk，對方的確沒有留下一絲痕跡，平時做事勤懇，對未來充滿激情且在別人面前一副樂觀的模樣，戲謔道：“行走在暗道上的人出了事，總是會率先懷疑身邊信任過的朋友。

你要怪就埋怨宋哥沒做掉我吧，他死在了我前頭。”

“是嘛？那...真是很遺憾....”

Hulk低下頭，瞅著從黑暗處跑出的老鼠，他的命是李龍救的，可許多年前，宋哥派人找到了他，給了他一個無法拒絕的合作機會。

他拒絕會被立即抹去，選擇合作好歹有機會在市中心生活。

李龍凝視著Hulk，差錯是出在宋義身上，對方沒有將Hulk當作一個生命體對待，他離開Z市以后，Hulk就將失去價值，而在最后時刻，宋義放棄了對他下狠手。

祥子和Hulk一樣，出了事還不走，還想冒險維持現狀或者步步高升，縱使死亡近在咫尺，也愿意放手一試。

他能理解這些人的想法，道上走久的人總覺得自己的刀子更鋒利，自己出刀的時候要比別人更快更狠。

“給我向永哥說一聲道歉....哈，多謝他這些年對我照顧....”

Hulk偏轉身子眺望市中心的方向，自嘲的笑了幾聲。他攢下了不少錢，渴望得到正式的身份，能夠被其他人另眼相待。

這些年，他過得并不好，人類看不起機器人，出廠配置更高一些的機器人又看不起配置低的他們。

他是底層工作者，連身份都被剝奪的機器人，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夠活在市中心，擁有身份，能被人看得起。

“Hulk，我和馮永待你不錯，你做出了錯誤的抉擇....”

“我沒得選，沒得選，這個社會從不給我這樣的機器人選擇....龍哥，我也想踏踏實實的工作，可宋哥找上了我....”

Hulk突然激動起來，死死地盯著李龍：“呵，我出賣了你們，出賣了唯一將我當作朋友的伙伴....

人類說鳥為食亡，我也一直著安慰自己....這不是我的選擇....”

李龍沉默很久，低聲問道：“我本來打算在臨走時拉你一把。”

Hulk逐漸變得安靜，無奈的聳聳肩：“我一直以為出賣你們倆個就再無回頭路可走，你會...原諒我嘛？”

“背叛我一次的人，也會背叛我第二次。Hulk，每個人都該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李龍搖搖頭，平靜的回答：“你做了宋義那么久的暗哨，應該明白他們信奉的信條。”

Hulk走入黑暗中，站在李龍身側，偏頭望向市中心，轉移話題道：“龍哥，給個機會吧，我只是想做一個有尊嚴的機器人....”

“Hulk，你在出賣我的時候未曾留一線情義。”

李龍向Hulk發送鏈接，一旦對方接送就將受到CJH-43程序病毒的攻擊。

“市中心不適合你，像你這樣的出身無法融入進去。你哪怕有錢，他們也會歧視你，將你當作一個踩了狗屎運的暴發戶。

人類會歧視你，比你出身更好些的同類也會歧視你。Hulk，你向往的地方只有一堆狗屎而已。”

“呵，我只是想一步一步又一步的往上爬罷了，到時候總有人會巴結我，不敢鄙視我。”Hulk依舊望著市中心，像李龍這種出身比較好的機器人是無法理解他的。

他一出生就從事著低端的工作，打上底層工作者的身份編碼，可李龍不一樣，對方一出生就擁有著超高的配置資源，學習能力和地位遠遠將他甩開。

“龍哥，你學習能力好，聰明...隨便干什么都能賺到很多錢，你有資本罵市中心的人是狗屎，可我沒有。”

Hulk收回自己的目光，小聲的問道：“你知道人類的歷史嗎？以前年輕的人每年六月份都要考試。

那是百萬人參加的大型考試，考得好一點的可以躍龍門，將個人的戶口從農村遷到城市。有錢的人才有資格不屑于這種呆板的考試制度，而窮得人不同，像我這樣的底層工作者，僅僅為了活著就用光了所有的精力。”

李龍望向市中心，那是他以前工作的地方。

索尼公司給了他不同于其他機器人的身份，憑借著自身的優勢，他從未為錢發過愁，聽到Hulk的話后，他隱隱有點兒憐憫對方。

Hulk低下頭盯著界面，隱隱發抖中看向李龍，露出標準性的笑容：“謝謝龍哥多年對我的照顧，向我替永哥說一聲對不起....”

李龍微微發顫，無言中看著Hulk點開鏈接，對方的處理器瞬間開始高頻率的工作，儲存的數據開始被刪除。

李龍盯著癱瘓在地的Hulk后，猶豫片刻后終止了入侵，蹲下身子開始拷貝Hulk的部分數據。

Hulk的主板已經有點損壞，雙眼散發著微弱的光芒。

“Hulk，你該為自己做出的事情買單。”李龍說完，將老舊的左輪對準對方處理器的位置：“你想去過獨木橋，我會給你身份，不過你的記憶會被刪除到我們相識的那一天。關于這個嶄新身份的由來，我會在你原始數據的架構下添加新的代碼....”

“為什么還愿意幫我...”Hulk不解的問。

“Hulk，我只是可憐你。”李龍回答。

“哈，這比別人用鄙薄的眼神看我更好。龍哥，謝了....”Hulk偏頭遙遙望向市中心，輕聲開口道：“開槍吧，我愿意接受應有的懲罰。”

李龍凝視著Hulk很久，扣動扳機。

他慢慢的站起，聊天界面彈開：

“那家伙瘋了，他要見你。”